“自保會的人來了”
“那大個兒是自保會的會長”
“他們可能是來巡街的”
“注意他們是地頭蛇。”
“他們黑起來那是明搶。”
小別將軍跟“甲”、“雞”、“貓”、“蜂”、“蛙”等幾個手下弟兄坐在一個餐桌旁喫着滷煮。小別將軍口裏嚼着，叮囑桌邊的弟兄：“甭看他們，只管喫自己的”
小別將軍的話只給他的同桌的幾個弟兄聽到了，坐在其他遠點的餐桌邊的他的弟兄卻好像沒聽到；所以，小別將軍的話對小別將軍所在的這個餐桌邊的弟兄有效，而對其他餐桌邊的他的弟兄幾乎無效。
大個兒男不管走到哪兒，總能引起旁觀者的注意；僅僅因爲他個頭兒大，給人一種超凡的、敬畏的感覺。同樣，未聽到小別將軍叮囑的小別將軍的一些弟兄也都無不好奇地邊喫邊擡頭去看遠遠走來的那個大個兒男。
好奇心人人皆有，但未必是意識，卻一定是意識產生的一種“助進劑”。
小別將軍和他的弟兄們一個個身背利刃，有的還肩揹着火器；這叫大個兒男走進那條小喫街發現後不僅產生了一種好奇，而且暗生驚訝。
大個兒男邊往前走邊很留意地觀察着坐在街道兩邊不一家小喫攤那兒用餐的看着散亂而實在頗爲聚集的小別將軍的弟兄們，低聲警告緊跟着他的那兩個年青人：“你們兩個都警惕一點坐在前面路兩邊的那幾個攤位上的一些人很有問題。”
大個兒男身後側的一個年青人接過大個兒男的話頭，問：“會長，那咱們該怎麼辦就咱們三個人，怕凶多吉少啊”
“彆着急先過去問問再說。如果他們是哪個鏢局的人，只是到這兒喫頓飯，那就算了。”大個兒男說。
大個兒男身後側的另一個年青人說：“在咱這兒地盤上，他們還能翻多大的浪該怎麼做，會長一定胸有成算。”
大個兒男沒再搭理他身後的那兩個年青人，而是放慢了腳步，繼續留意地觀察着往前走。
在小別將軍那張餐桌正過兒的那個小喫攤兒裏的一個最靠外的餐桌邊，坐着一個挨着路邊的小別將軍的小弟。小別將軍的這個小弟正喫着飯，忽然瞥見那個大個兒男，只是因爲好奇又多看了那個大個兒男一眼；結果，不成想卻碰上了那個大個兒男的目光。
那個大個兒男一下子盯住了小別將軍的這個小弟。人道是，眼睛是心靈的窗口；意思是說，眼睛不僅可以表達思想感情，甚至可以表達用語言難以表達的微妙的感情。你看我，還不叫我看你你對我感興趣，還不叫我覺得你有什麼意思由此人之常情說，大個兒男盯住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並無不妥，也並非不應該；問題是，大個兒男與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彼此間是陌生人。大個兒男以其站在朝廷和皇權的“衛道士”者的“正義”的立場和角度出發，持一種“正大光明”的心態，拿那種“坦蕩磊落”、無所畏懼與高傲的眼神和目光逼視着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的目光，欲與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一決高下，這讓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暗裏產生了一種欲躲不能的感覺；於是，兩個人的目光就較起了勁。
目光與目光較勁，實際上產生的是一種“心理戰”。對這種“心理戰”，表面上給旁觀者察覺不到什麼搏弈之聲；但實際上，“此時無聲勝有聲”也似乎對應此情。而像這樣的兩個陌生人因目光相遇而產生的“心理戰”的搏弈結果，不外乎這麼兩種情況：一、彼此妥協；二、化“無形”爲“有形”，予以比拼。彼此妥協的結果又至少分三種情形：或者在相互瞭解後握手言歡；或者改換眼神，互不相認，各走各的路；或者一方低姿態致歉，另一方不予理睬，互不干涉。予以比拼的結果，其實也至少分三種情形：或者成仇敵；或者成朋友；或者甘拜下風，得到對方諒解後，再互成陌路。
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似乎知道自己是哪路人，喫的是哪路飯，因此表示甘拜下風似的最先躲開了那個大個兒男的目光，扭頭回來準備接着再繼續喫擺在餐桌上的自己剩下的飯。但是那個大個兒男卻歪着嘴淡淡一笑，囁嚅着說“有點意思”，大步去到了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的身後側，彎下身子，歪着頭，公事公辦似的客客氣氣地問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這位小夥計，打擾一下請問，您有路引嗎”
這時候，小別將軍對“貓”說：“去給弟兄們結賬”
“貓”立刻站起來，看了小別將軍一眼。小別將軍擡起頭，扭臉看了“貓”一眼，給“貓”偷偷遞了一個眼色。“貓”心領神會。
“貓”忙去到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所在的小喫攤兒那兒，歡快地高聲問小喫攤兒的廚子：“師傅師傅誰是老闆總共多少錢我要給我的幾個兄弟結賬了”
那個大個兒男見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扒着碗裏的飯喫不搭理他，也不多介意，便不再打擾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直起身體，站在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的身後，等着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把飯喫完再問；同時側身過來，環視觀察周圍跟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一樣裝束的喫飯的人有什麼異常舉動。
小別將軍和他的弟兄們沒有任何異常舉動，該喫飯的喫飯，該好奇地掃眼看那個大個兒男的還少不了掃上一眼。
“貓”給這個小喫攤兒付過賬後又去往那個小喫攤兒付賬，忙得不亦樂乎。收到“貓”付過飯錢的小喫攤兒的攤主無不笑哈哈地對“貓”揖禮表示感謝。
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把碗裏的飯往嘴裏扒拉乾淨後，擡起頭，直起腰，打了一個飽嗝，往裏看着做飯的廚子，高聲說：“師傅請給一碗水喝。飯喫得有點急，噎住了。”
“喝涼水還是喝麪湯”小喫攤兒裏的廚子問。
“大熱天的，喝涼水暢快。喝涼水。”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說。
跟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圍着一個餐桌喫飯的小別將軍的其他弟兄也紛紛向小喫攤裏的廚子喊着請喝一碗涼水。
小喫攤裏的廚子快樂地高聲答應着說：“來了有您的馬上就來”
那個大個兒男見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喫完了飯，便從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的身後側輕輕拍了拍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的肩膀。
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剛端起涼水碗呷了一口涼水嚥到肚裏，便扭頭翻起眼睛斜向那個大個兒男；那個大個兒男也正歪着頭，斜着眼睛俯視着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二人的目光再次相遇。
那個大個兒男面帶笑意地問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小夥計，你的路引呢”
“別急”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說着，端起涼水，“咕咚咕咚”把剩下的碗裏的涼水一口氣喝完，放下碗，站起來，側身站到了大個兒男的眼前。
大個兒男忽然愣了一下，撇着嘴，往後一仰頭。他沒想到站在他眼前的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的個頭兒跟他差不多，只不過因爲太年輕，看起來好像瘦弱罷了。大個兒男暗生怵惕
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亮着一雙大眼盯住那個大個兒男，問：“什麼路引”
那個大個兒男去到路中間，同時對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招呼說：“來來到這兒說。”
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呲牙一笑，露出一對兒白亮的虎牙。他把坐過的凳子輕輕踢到一邊，隨那個大個兒男去到路中間，且跟那個大個兒男面對面站到了一起。
就在小別將軍的那個小弟反問大個兒男的時候，周圍幾個小喫攤兒上的所有食客包括小別將軍的不少弟兄也都擡眼看了過去。不過，小別將軍沒看。小別將軍在低聲吩咐“雞”：“問問弟兄們喫飽了沒”
“雞”於是站起來，環顧着周圍的小喫攤兒，高聲問：“弟兄們，誰還沒有喫飽”
小別將軍的弟兄們無不紛紛回答：
“喫飽了”
“喫飽了”
“都喫飽了”
小別將軍又吩咐“雞”、“貓”、“蜂”：“你們三個把箱子裏的錢背到你們的包裹裏。”
小別將軍把話往“雞”、“貓”、“蜂”三個人那兒一撂，站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