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瀾池先去了辦公室的裏間;井望把辦公室的門關上之後,也進了辦公室的裏間。
井望在井瀾池的對面坐下後,順手把擺在桌面上的一份報紙拿過去展開放到面前的桌子上,低下頭,佯裝讀報的樣子說:“從最高部那兒派過來的這幾個人可能都有背景。”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井瀾池側過身,手裏玩着佛珠,面帶微笑地說。
“不好管。”井望簡單地說。
“管不好,管一身臊。”井瀾池應着說。
“但又不能不管。”
“咋管”井瀾池問。
“沒辦法搞平衡。我估計,凌先生的來頭更大。因爲他一來就被定爲管賬的,這可是一份能坑能蒙的好差事。”
“估計他是趙奎山的嫡系。”井瀾池說。
“他現在幾乎都不在井家冢。據辦公在那兒的警衛說,凌先生總是匆匆地回來匆匆地走,壓根兒就沒在井家冢這兒過過夜。”
井望提到的另一個辦公地點,就是前邊說過的井氏長老的宅院
“他到處徵繳稅款,從一來到這兒就沒閒過一天。他的工作熱忱和積極性的確可嘉。至於他坑不坑蒙不蒙,咱們不得而知。”井瀾池說。
“人道是:管賬的用筆尖,賴好劃一道,坑蒙人家能上千。”
“我現在也擔心他,行動部的收支和上交的款額有沒有造假現象。他有沒有貪污,咱可以不管,但是千萬別把咱倆扯進去。”井瀾池說。
“但是咱們沒有能打算盤會算賬的自己的人,沒那個合適的人手去查他的賬目。”
“我想起一個人,但是能不能用,敢不敢用,我心裏沒底。”
“那個人是誰”井望忙接茬問。
“井後的老岳父。”
“呂才錚聽說過。那可是咱這方圓幾十裏聞名的老管家。據說算盤在他的手裏幾乎不用,不管誰家的賬目,別管多長時間的賬目,只要一筆一筆地連着報給他,你這邊剛說完,他就能一口把得數報給你,而且報出的數字跟算盤上打出來的不差一點。”
“很可惜的他只是在咱們這鄉間聞名,卻不得官府的賞識。”井瀾池語味惋惜地說。
“不是傳說他在京城朝廷那兒幹過事嗎”井望問。
“確有此事。不過,就幹了幾個月,連半年都不到就回家了。後來,他哪兒都沒去,只是守住他那一點點還不到巴掌大的祖業過活。自耕自種,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怡然自得。要不,他也不會把閨女嫁給井後那麼一個傻帽。”
“恐怕其中有什麼難言之隱。”井望猜測說。
“應該是。但是他不說,誰也不知道。”
“人各有志。”
“所以,像這樣的人,估計就算敢用,恐怕人家也不幹。”
“問題是,咱的用人權受最高部管控,也用不成。”井望說。
“線先生做的賬目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況,咱們倆在他那兒,簡直都是一等一的睜眼瞎。”
“那啥辦法呢咱就是這命。”井望無奈地說。
井瀾池沒搭茬,只是呆呆地坐着,面帶微笑,手裏玩着佛珠。
房間裏一時間變得靜靜的,只聽得佛珠在井瀾池的手裏珠子磕着珠子“嗒”、“嗒”的響聲和井望偶爾翻閱報紙時產生的“嘩啦”一下紙張被翻動的聲音。
井望時而看一眼井瀾池,覺察到井瀾池好像在想什麼事情,所以也不打擾問他什麼。
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井瀾池忽然扭頭問井望:“是不是該回家喫飯了”
井望說:“我覺得也好像餓了。”
“那就回去吧。”井瀾池起身離座,同時轉身看向井望。
井望站起來,摺疊着報紙,問井瀾池:“想出點什麼辦法了嗎”
井瀾池耷拉下眼皮,“不成熟。不過,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我想到的也是這麼個問題。”井瀾池說。
“我覺得咱們倆好像是被最高部那兒架着在火上烤,從一開始就被暗裏捆住了。”
“這是咱們的命,從也沒折兒,不從更沒折兒。”井瀾池說。
“咱倆都得好好琢磨琢磨,這個局破不了,一切不是,早早晚晚就都會讓咱們倆替他們扛。”
“我早就想到了。”
“麻域那兒,我簡直就是人生地不熟。最高部那兒,他們看咱們,我的直覺是,跟土老帽進城沒什麼區別。”井望說。
“麻域那兒我有個朋友,他女婿家是柳河集的,但是麻域之亂,也不知道他健不健在。”井瀾池說。
“您說的是不是水弘旺他岳父黑森林”井望問。
“是他。”
“他跟我岳父好像還有點那種拜把子意味的關係。”井望說。
井瀾池擡起眼簾,看着井望。“是你岳父說的”
“我聽我媳婦說的。這不是麻域那兒出事了嘛,我到家給我媳婦說了。她一聽,就從嘴裏遛出了那麼一句。說也不知道黑爹家出沒出事。我當時問她,黑爹是誰她就給我說,是她爹的一個好哥們兒。”
“還有這麼奇巧的事這世界也太小了”井瀾池感喟地說。
“您跟黑森林咋搭上的朋友”井望問。
“他這人愛交朋友。”井瀾池說。
“就這麼簡單”井望問。
“當然沒那麼簡單。不過,都是我個人的事。”井瀾池掩蓋着說。
井望低下頭,把報紙擺到桌子上,整理着桌面上的東西,沒在言語什麼。
井瀾池說:“走吧。回去。”
“走。”井望應了一聲。
井望回到家裏,見兒子不在家,便問肖汝茹:“汪汪吶”
“找墩子玩去了。”肖汝茹說。
“天都快黑了,咋還沒回來呢”井望納悶兒地說。
“妞子哭鬧了半天,也不知道咋回事。他也煩,就去找墩子了,我也沒去叫他。這不,我剛把妞子放牀上,你就回來了。飯也沒有做。”肖汝茹說。
“孩子是不是生病了,燒不燒啊”井望問。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她現在正睡着吶。”肖汝茹說。
“走走咱快去看看孩子。甭是孩子燒迷糊了才瞌睡的。”井望拉着肖汝茹進了屋子裏間。
井望見妞子睡是睡了,但是呼吸急促,就把手背搭到妞子的眉頭上去試。
井望把手背剛挨着妞子的眉頭,就“哎喲”了一聲。
肖汝茹緊張地問:“咋啦”
“孩子燒得不輕,快去熬點生薑水。先少熬點,趕緊啊”井望心裏着急但不慌亂,對肖汝茹說話比平常更加低且和緩。
“哦哦。我這就去”肖汝茹答應着,大步小跑地離開了屋子。
井望抱起妞子,把妞子背靠着擺坐在自己的胸前,架着妞子的胳膊,用兩手的手指輕輕推拿妞子的太陽穴。
片刻功夫,妞子“哇”地哭起來。
井望抱起妞子,口裏“哦”、“哦”着,顫動着妞子,走出了屋子;又拿了個高點的凳子坐到了院子裏。
又過了一小小會兒,肖汝茹端着一個瓷碗從廚房裏出來了。
井望問:“加糖了嗎”
“沒有。”肖汝茹停住了腳步。
“加點紅糖。甜甜點就行了,別加太多。”井望說。
肖汝茹“哦”了一聲,又轉身進了廚房。
薑糖水的味道並不有的香味;除了姜的那種帶着辣頭的藥性味之外,再就是甜甜的味道。也許是妞子本能的好奇,竟不再哭泣,被井望兩口子一調羹勺一調羹勺地順利喂着喝了。
井望直到妞子把大半碗薑糖水喝完,這才笑着對肖汝茹說:“沒事了。你再抱她一會兒,我去做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