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美花“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肖老漢。
“美花，你舅家那兒只能住三個人，其他三人就得住在現在你姨夫照看的牲口房這兒。咱家現在的住房情況就這樣子。喫飯吶，三個人在你舅家那兒喫，三個人喫在你姨夫這兒。反正，兩邊都有喫的，餓不着你們。明天晚飯，都來你姨夫這兒喫，你們聚到一塊商量一下以後該怎麼辦。是去是留，你們看着辦。武嶠橋村被官兵屠了，你大姨已經沒了。現在你大姨夫成了光棍。還有你表哥劉超兒，都快十八了，也該成個家了。我說的話意思，你明白嗎所以，你得操點心啊。”
“姥爺，我知道了。”
“那你就去跟她們商量一下吧。先說今天晚上休息的事，其他啥事等明天再說。沒喫飯，到家在說。”
“姥爺，我去跟她們說一下。”別美花說了一聲就去她的幾個姐妹那兒了。
劉芷黎對肖老漢說：“爹，你對美花替我的事幹啥呢不是爲難美花嗎”
“芷黎，如果她們還有家，她們可以回家。如果她們無家可歸，既然救了她們，那就得幫她們考慮以後的人生大事。她們不能沒有自己的家。成人要成活，殺人要殺死。不能讓人心裏彆扭。作爲男人，心胸一定得寬敞到能擁抱大地和羣山。當然，也要狹窄到利刃難入。當然，也要有所權衡，適當放開，做到收放自如。”
“爹，我懂。”
別美花雖然口頭上答應了肖老漢不談劉芷黎和劉超兒的事，但是去跟她的姐妹們談話時，口沒把好，一下子就把肖老漢說給她的事全都抖摟出來了；結果，她的幾個姐妹全都爭着去牲口房劉芷黎那兒住。
“甭爭了”別美花大聲制止道。
別美花的聲音引起了肖老漢的一激愣。肖老漢忙走向別美花和她的姐妹這兒，問道：“美花，怎麼回事”
“她們都爭着去我大姨夫那兒”別美花生氣地說。
肖老漢去到別美花的姐妹們這兒，對別美花的姐妹們說：“兩邊住的地方都不大，所以，今天晚上你們先將就這點。美花的舅家那兒去三個人，美花的大姨夫那兒去三個人。”
別美花的幾個姐妹誰都不言語，但卻拐脖子的拐脖子，摟腰的摟腰，挽手的挽手，站到了別美花的對面，近似性地站成了一排，把別美花孤立了。
劉芷黎也去到了別美花和她的姐妹們這兒，但只是站在旁邊看着，並不言語。
肖老漢一看別美花的幾個姐妹不吭聲卻悶做事的樣子，皺了皺眉頭，問別美花：“美花，你是不是多說什麼了”
“姥爺，我沒把住口，把你給我說的話讓我全抖出來了。”
肖老漢聽別美花那麼一說，一下子全明白了；笑了笑，問別美花的幾個姐妹：“你們是不是都準備留下來”
別美花的幾個姐妹頓時紛紛嚷嚷地說：
“道令村也被官兵屠了，還能往哪去”
“現在俺們都是這樣子，還往哪兒找人嫁出去”
“就是其他有人家要俺們，到了人家那兒，還不定受多少氣”
“姥爺，俺們都看好您們這個家了，哪兒都不想再去了。求求您把俺們都收留下來吧”
“美花妹子的大姨夫不是光棍嗎娶一個是娶，娶兩個、三個、四個、五個，不也是娶嗎”
“只要不嫌棄俺們這個樣子，俺們都願意在您們家過日子。”
肖老漢笑了笑。“今天先不提這事。你們想往美花她大姨夫那兒住就去吧。不過，牀鋪不多，你們就擠一擠，委屈一個晚上。明天就可以了。另外，你們既然住到了一塊，想商量一些事，也可以把我捎帶進去。不過，我今年五十二歲了，老伴兒已經過世將近二十年了。”
別美花的幾個姐妹聽肖老漢那麼一說，眨眼間就相互分開了；誰也不拉誰的手，誰也不摟誰的腰，誰也不拐誰的脖子。她們一個個看着肖老漢，誰都不言語。
“爹，一人一個牀鋪，夠住。不過，得現收拾。時間長了，牀鋪上落了一層灰。”
“她們都還沒喫飯。”肖老漢說。
“現做唄。”劉芷黎說。
肖老漢又對別美花的幾個姐妹說：“聽到了吧美花他大姨夫剛說的。那你們就跟着他去吧。離這兒很近，一拐彎就到。”
劉芷黎對別美花的幾個姐妹說：“都跟着我走吧”
別美花的幾個姐妹有手拉手的、有單獨的，誰都沒有言語，被劉芷黎領走了。
肖老漢目送別美花的幾個姐妹都進了“牲口房”的大門，纔對別美花說：“美花，咱走吧”
別美花跟着肖老漢去肖禎雄所在的那個院子。
路上，別美花說：“姥爺，你想要她們哪個，我幫您給她說說。”
“美花，她們會不會在意我的年齡”肖老漢問。
“不會。”別美花肯定地說。
“爲啥”
“因爲，因爲姥爺，您甭問了反正不會就不會，我知道的”
“美花，可不可以告訴姥爺一件事”
“姥爺，您問吧，什麼事”
“你們怎麼都懷孕了”肖老漢問。
“姥爺，道令村被屠，俺們被官兵押到麻域城，在那兒關了將近一個月。俺們都被那些官兵強暴了。後來，那些官兵又把俺們押送到您這個村的怡身苑。到怡身苑這兒的第二天，老闆娘就叫俺們喝一種帶點甜頭的湯藥。俺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藥，反正都喝了。到了第三天，老闆娘就逼着俺們接客。去的男人好多好多其中有不少男的比您的年齡還要大。俺們估計，懷的都是那些官兵孩子。但是，俺們誰都不認識那些官兵，而且誰都不知道這肚子裏的孩子是哪個官兵的。因爲當時他們是一撥一撥去。這個走了那個去了，走一個進去一個。他們把俺們折騰了好多天好多天，都快把俺們折騰死了。”
“他們都是些畜牲”肖老漢罵了一句，問，“那兩個男的押着你們是要幹什麼去的”
“怡身苑的老闆娘說俺們肚子裏孩子也不知道是誰的，讓孩子生下來找不到孩子的爹很丟人。所以，她就叫俺們去墮胎。那兩個男的就是領着俺們準備去您這村裏一個藥鋪墮胎的。”
“怡身苑裏還有多少女的沒有墮胎”
“其他女的都墮了。俺們這六個人是最後一撥兒準備去墮的。”
“你姐姐她們都好吧”
“我大姐、二姐、三姐不是都嫁出去了嗎道令村被屠那天，她們誰都不在，只有我和我四姐在家。我和我四姐後來都被官兵押送到這個怡身苑了。我四姐說，墮胎後就再也不能懷孕生育了。所以，所以”
“美花，你四姐怎麼了”
“她自盡了”
“你四姐的屍首呢”
“不知道。就是怡身苑的老闆娘叫那兩個男的把我四姐的屍首擡出屋子的，也不知道他們把我四姐的屍首弄哪兒了。”
別美花剛把話說完，肖老漢就說了一句“到你舅舅家了”。
肖老漢推開大門，進了自家院子。別美花緊跟在肖老漢的身後。
肖老漢站在院子大門裏邊，高聲喊道：“禎雄禎雄”
“爹，您回來了”肖禎雄從屋子裏出來，站在屋子門口外邊問。
“你家的人在家吧”肖老漢問。
“在。”肖禎雄說。
“狗蛋呢”
“也在。”
“那我把大門插上了”
“爹，您插上吧。”肖禎雄說。
肖老漢跟肖禎雄剛纔說話的時候，別美花站在肖老漢跟前，看着肖老漢，並沒有獨自往院子深處去。
肖老漢把大門的門栓插上，轉過身來，對別美花說：“走吧。”
別美花跟着肖老漢走進了院子深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