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禎雄的媳婦微笑着去到她們跟前，聽到廚房裏“砰啪”、“砰啪”、“砰啪”連續不斷的剁東西的聲音，便伸頭往屋子裏看去，見一個女子正坐在案板旁剁肉餡，便收回目光，問那幾個剝蔥的女子：“你們這是要包包子還是要包餃子啊”
一個正在剝蔥的女子仰起臉，對肖禎雄的媳婦說：“包餃子。”
肖禎雄的媳婦盯住這個回答她問話的女子，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我叫別鳳美。快十六了。怎麼稱呼您”
肖禎雄的媳婦站在她們旁邊，兩臂抱在懷前，兩手摸着兩肘，俯視着她們，說道：“我是別美花的妗子。”
其他幾個剝蔥的女子都擡擡眼看了看肖禎雄的媳婦，但都沒有吭聲，繼續埋着頭剝蔥。
別鳳美仰臉看着肖禎雄的媳婦，笑着喊了一聲“妗子”。
肖禎雄的媳婦沒有應答，倒是面帶微笑地掃視着其他幾個女子，且在她們每個人的臉上盯了盯。
女人的目光尖利得不可小覷別美花的這幾個姐妹跟別美花一樣，都是面黃肌瘦；其中，在她俯視中的兩三個女子，看上去年齡不大，但眼角紋卻已經非常明晰。肖禎雄的媳婦盯住一個面部皺巴得像一個老太太的女子，問道：“她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別鳳美擡眼順着肖禎雄媳婦的目光看過去，說道：“她叫別香香。不是十三就是十四了。”
別香香扭頭擡眼，斜視了肖禎雄媳婦一下，說道：“十三了。”
對別香香面相的年少老醜，別美花和她姐妹們都沒說什麼，且都很包容；因爲她們知道彼此都經歷了非尋常女子的遭際。
肖禎雄的媳婦又把目光投向廚房裏那個剁肉餡的女子，問道：“她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別鳳美扭臉看着廚房裏邊，回答說：“她叫別蘭玉。不是二十就是二十一了。”
剁肉餡的別蘭玉恰在緩刀之際忽然敏感地聽到門口外的別鳳美提她的名字，便停下來扭臉盯住廚房門口外邊的她的那幾個姐妹，問道：“誰在說我什麼呢”
別蘭玉朝廚房門口外邊就那麼一盯，卻無意中看見了一個陌生面龐的女人肖禎雄的媳婦。
肖禎雄的媳婦斜對着廚房門口，站在別美花的幾個姐妹圍坐成的一個圈子外邊。
別蘭玉起身去到廚房門口，看着肖禎雄的媳婦，問道：“您是”
肖禎雄的媳婦面帶微笑，故裝沒聽見別蘭玉的問話似的，忽閃着眼睛，似乎仍是俯視着剝蔥的那幾個女子的樣子，沒搭別蘭玉的話茬。
別鳳美看看肖禎雄的媳婦，又扭臉看向別蘭玉，說道：“美花的妗子。”
別蘭玉忙從廚房裏出來，隔着剝蔥的那幾個女子圍坐的圈子，站到廚房門口外邊，笑着喊了一聲“妗子”。
肖禎雄的媳婦微笑着，盯着別蘭玉的臉，發現別蘭玉的臉除了潮紅的黃裏透着點黑之外，並不皺巴。當然，肖禎雄的媳婦也僅僅是拿目光在別蘭玉的臉上停留了那麼一下，即溫和地對別蘭玉說一句：“你忙吧。”
別蘭玉笑着說：“快剁好了。妗子，我二十了，在她們中間年齡最大，是她們的大姐。”
肖禎雄的媳婦“哦”了一聲，仰了仰下頦，又說了一聲：“去忙吧。”
別蘭玉沒再搭茬，返身進了廚房，坐下來繼續剁肉餡。
肖禎雄的媳婦又看向另外兩個女子，問道：“她們倆多大了”
別鳳美看看肖禎雄的媳婦，拿着手裏的一根蔥敲向被肖禎雄的媳婦盯住的那兩個女子，大聲說道：“妗子問你們兩個吶”
被別鳳美最先敲着的那個女子先擡眼看了別鳳美一下，接着擡頭仰望着肖禎雄的媳婦，說道：“妗子，我叫別草青，十四了。”
另一個女子直接仰臉看着肖禎雄的媳婦，說道：“妗子，我叫別雪葉，十八了。”
肖禎雄的媳婦因此心裏有了底兒，覺得她們遭到的蹂躪超乎常人的想象，而且她們一個個都營養不良；尤其是，她們年齡越小，身體喫的虧越大。十三歲的別香香，身體發育還不成熟，但因過度踐踏，卻硬生生地被催熟了。
肖禎雄的媳婦沒有搭她們的話茬，依然微笑着，俯視着她們，暗裏思忖着一件事：如何把她們介紹出去呢
要介紹一個女子成爲一個男子的媳婦，毫無疑問，男方所挑剔的莫過於那個女子的美醜。哪個年青的男子娶女人找老婆，不想着選擇美女呢年齡則是牽涉身體生理變化的事情；女人的身體生理情況變化，確有花開有季的意味。
在別美花的那幾個姐妹們中間，別蘭玉的年齡雖然大，肚子裏也有孩子，但是臉皮不皺，而且長相也還是個美人胚子，所以給人介紹起來，難度不大；但是，別香香、別草青倆女子的情況就不怎麼樂觀。未老先衰，那臉咋看，都會讓人覺得像老太太。因此，肖禎雄的媳婦在心裏說：“這可咋辦呢”
肖禎雄的媳婦不說話，別美花的那幾個姐妹也無人吭聲。
肖禎雄的媳婦忽然問：“美花他姨夫呢”
別鳳美說：“可能在後院豬圈那兒吧不清楚。反正我看見他和劉超兒去後院了。”
“葛妮呢”
別雪葉說：“早飯後，姨夫吆喝她，叫她學做女工。可能正在屋子裏做女工的吧。”
肖禎雄的媳婦說：“你們都是好姑娘，只是命不好。我在家其實很忙的。不過，我公公說，他救了你們，成人要成活，爲了你們將來的人生大事，看我能不能幫助你們什麼。這不，我叫美花留在家裏看家，就獨自來了。”
肖禎雄的媳婦剛說完，別雪葉想都沒想，接過話茬就說：“謝謝妗子您甭考慮我的事了。我認定美花她姥爺了。我要做他老婆。”
別蘭玉在廚房裏高聲問道：“你們把蔥剝好了嗎”
別鳳美接茬答道：“快了。你剁好了嗎”
“我剁好了。累死了你們幾個人怎麼這麼慢呢”別蘭玉說着話，把手裏的刀放到案板上，舉起袖口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起身走向廚房門口，問道，“你們又在說什麼呢”
別雪葉仰起臉，對別蘭玉說：“妗子想給咱們介紹對象吶。”
別蘭玉看着肖禎雄的媳婦，笑着說：“妗子，謝謝您我跟雪葉都商量好了，俺們倆都做美花他姥爺的老婆。”
肖禎雄的媳婦雖然臉上帶着笑，但是聽別雪葉和別蘭玉那麼一說，還是不由自主地在心裏愣了愣，說道：“你們倆的事，我得回去跟美花她舅和她姥爺說說，看他們願不願意。”
別雪葉說：“妗子，反正美花她姥爺是個光棍漢，可我和蘭玉姐都是現成的。俺們倆既不要他什麼聘禮，也不需要他舉辦什麼婚宴，只要喫在一個鍋裏，住在一個屋檐下，生兒育女，相互照顧，這就足夠了。所以，您回去隨便跟他們說吧。”
別蘭玉說：“妗子，您們怎麼稱呼俺們都無所謂。只要跟美花她姥爺生活在一起，和和美美的把日子過紅火，比啥都強。”
肖禎雄的媳婦說：“我知道了。”
別鳳美說：“妗子，我想要美花她姨夫，求您幫我說說吧。”
別草青對別鳳美說：“鳳美姐，有福同享。我做小，行不行”
“行啊。我還巴不得有個伴兒吶”別鳳美笑着對別草青說。
別草青看着別鳳美，說道：“你晚上，我早上。或者你早上，我晚上。怎麼樣”
別鳳美朝別草青撇了撇嘴，拿指頭在自己的臉上比劃着颳了刮。
別草青朝別鳳美呲牙一笑，說道：“咱們啥事沒經歷，故意裝大頭蒜還不好意思吶”
別鳳美不搭理別草青，看向肖禎雄的媳婦，說道：“妗子，俺們已經商量好了，勞駕您就幫忙去說吧”
肖禎雄的媳婦對別草青說的話聽的真真的，自己都覺得臉燙，但從別草青的口裏說出來的話卻沒有遮攔，因此暗裏同情又感嘆：世事經歷多的女人跟其他女人就是不一樣，這證明了她們的成熟，也反映出了她們對人世間許多事情的認識深度。
肖禎雄的媳婦答應說：“行啊。我跟美花她姨夫說說。”
別香香看看她的姐姐們，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來，唧噥道：“你們都找到了家，我可咋辦啊”
別香香的幾個姐姐的臉上都沒有了笑影，只是默默地看看別香香，誰都不說話。
肖禎雄的媳婦忙蹲到別香香身旁，把手搭到別香香的後背上，勸慰道：“香香，甭哭，啊妗子我會幫你想辦法的。將來，你也會幸福的。”
別香香低着頭，拿衣服袖子擦了擦眼淚，說道：“妗子，您可一定要幫幫我”
“香香，放心吧。妗子一定幫你。別哭，啊”肖禎雄的媳婦說着，站起來，又掃視了別香香的幾個姐姐一眼，最後注視着別蘭玉，說道，“你們幾個當姐姐的都照顧她點，我去後院看看美花他姨夫在不在。”
別蘭玉答應說：“妗子，您去吧。這兒由俺們吶。”
肖禎雄的媳婦沒再說話，轉身去了“牲口房”的後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