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這句詩的時候,梨落正一個人站在青桑一中的小道上看着光禿禿的枝椏。
單看場景,2013年和2007年,幾乎沒有任何差別。五年的時間,改變的,不只是人。可是對於青桑而言,似乎真的一點變化都沒有。
一樣的校舍,一樣的教室,一樣的香樟樹,就連來往間步履匆匆的忙着複習的同學,都帶着他們昔日的影子。
曾經,是一個多麼美好的詞。懵懂歲月裏,青澀得一無所知的少年少女。那個時候的夢想,很簡單。那個時候的他們,很單純。
在高考的強壓下,每一天把我愛你掛在嘴邊,激勵自己同時激勵對方。轟轟烈烈地去期許一場沒有未來的夢。然後分手了,痛不欲生。
這,就是成長。
撫摸着枝幹,不經意地發現了一處凸起的地方,然後好奇地低下頭仔細研究發現,這似乎是某個不知名人士留給喜歡的人的告白。
“xx,我喜歡你。”
梨落輕笑,或許對於刻下這字的人來說,現在早已忘記了他曾怎麼愛過一個人吧。只有陷入迷惘中的人,纔會不知道怎麼宣泄自己的愛意。
她,好像也做過這樣的傻事。
十六歲的柳梨落真的就相信許願瓶,甚至連日記本,都帶着許願瓶的樣式。她偏執地相信,許願瓶裏面真的住着他們肉眼看不到的精靈,她不厭其煩地在每一篇日記背後,加上自己的小小願望。
那個願望,似乎,一直都是同一個人。
很想封閉在那個小小許願瓶裏,任滿城留言如柳絮般紛飛。看不到,聽不見。
每次想起曾經,恍惚間,總是會浮現出那個讓現在的自己不停地罵着笨蛋的曾經的自己。可是,即使重來一遍,這個傻瓜,還是會做一樣的選擇吧。
即使未來的自己怎麼遺憾,怎麼痛心疾首,還是會做出一樣的事情。
這個,就是青春吧。
小路的盡頭,梨落曾經在這裏埋下很多個許願瓶。環顧四周,跑到花圃邊緣找了一把鏟子,梨落漫無目的地挖着泥土。在挖了三四個坑以後,就真的讓她挖出了一個小小的許願瓶。
很珍視地凝望着手心躺着的綁着儼然褪色的紅繩的許願瓶,梨落小心翼翼地扯開繩子,倒出裏面的字條。
“2007年一月,喜歡上黎勒辰的第398天。偷偷地逃課去纖雲弄巧,在門口見到黎勒辰,卻不敢上前跟他說一聲好巧。喜歡上一個人,就真的卑微到塵埃了”
短短的一行字,梨落看了好久,然後小心翼翼地摺疊塞回瓶子裏,握緊手心繼續尋找下一個瓶子。
“2006年夏,喜歡上黎勒辰的152天。從烏鎮回來的日子像是一場夢,真的好想沉醉在那個夢裏,再也醒不來。”
烏鎮之行啊,梨落的脣角悄然勾勒出一個淺淺的弧度。煙雨江南的水墨人家夢,就是因爲黎勒辰而種下的吧。
收好瓶子,繼續挖。曾經的自己是不是希望,遲早有一天她回來,把塵封的記憶挖起,心底的愛戀就一直不會遠去
挖出第五個瓶子的時候,梨落扔下鏟子,填好她挖出的坑,握緊挖出來的五個瓶子,大步往前走。
以黎勒辰爲直徑,劃出一個圓,然後把自己死死的圈在裏面。
所以,還是不要繼續看下去了。
不是已經告別了麼,就讓這些一直埋下去吧,直到有一天,直到真正面對回憶雲淡風輕的時候再回來,那個時候再告訴自己,看,我曾經這麼地愛過一個人。
不需要下一輩子,這輩子,就遇到過一個很好很好的少年,雖然,沒有人生一場,長樂未央。
走吧,真的要告別了。
梨落給自己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最後一次回頭看一眼青桑一中,腳步微微停頓,然後離開了。
等到十五週年校慶結束以後,就繼續自己未完成的江南行吧。梨落對自己如是說。
步伐輕快地走在街上,梨落想着,她要去喫記憶中的小喫,她要去走遍青桑中,帶着所有回憶影子的地方,然後,徹底把曾經拋下,去任何想要去的地方。
汽笛聲響起,而前方,剛好有一個小孩子蹦跳着向前跑着。梨落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在最後一刻把小孩子拉入自己懷裏。
小朋友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哇哇大哭。梨落很是頭痛地盯着懷裏哭得歡暢的小孩子,眼角的餘光看到一雙黑色的皮鞋落到自己的眼前。
“先生,你難道不知道這是街道麼把車開那麼快,您是趕着去幹嘛呢”梨落毫無客氣地把氣撒到來者身上。
“這位小姐,實在抱歉。我趕時間,所以比較地着急。小朋友沒有什麼大礙吧”來者焦急而又不失禮貌地回答梨落。
這時候,小孩子突然停住了哭聲,向着另一邊招手。
梨落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只見一個女子正匆匆往這個方向跑來。小孩子在梨落懷裏不安分地扭動着,依依呀呀說着梨落聽不懂的語言。
女子跑到梨落面前,從梨落手裏接過小孩,一個勁地道謝。“小姐謝謝你啊,這孩子好動,稍微沒有看好,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真的很謝謝你啊。”
梨落擺擺手,示意沒關係。“不客氣。”
目送這雙母子走了之後,梨落輕捶着手臂,抱久了,都有點麻。視線轉了轉,似乎,那個人還沒走。
梨落擡起頭,男子正低頭看着手腕上的表。不經意地目光交錯,男子抱歉地笑笑,“小姐,不好意思,我趕時間,今天的事情抱歉了。”
“沒事。反正沒有人受傷,誰都有着急的時候,可以理解的。”梨落諒解地說,“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梨落走出幾步後,男子突然喊住了她。“小姐,我們是不是見過”
梨落回頭,忍着笑意回答,“先生,不帶你這麼搭訕的。”
男子快步走上前,上下打量着梨落,不確定地問道,“你是,梨落嗎”
這下子該梨落驚訝了。雖然對於一般的人和事,她的記憶一向不怎麼好,但沒有記錯的話,青桑她早就沒有親戚在了,認識她的人不外乎就是同學了,可是眼前這人,怎麼看都不像是自己同學的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