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樓梯，走到三樓，看着手裏拿着刷子清掃四個骨灰盒灰塵的周紅毛，嘆息一聲，從小到大，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周紅毛都是這副無喜無悲的樣子，就如剛纔周文海已經指着自己的鼻子吹鬍子瞪眼，周紅毛雖然在一旁，也不見有任何別樣的表情。
就好似別人說的不是他兒子，而是一個陌生人。
走到周紅毛身邊，接過父親說中的刷子，很是莊重的將四個骨灰盒上的灰塵掃乾淨，周紅毛回身周到一旁，就跟骨灰下的蒲團，跪了下去，朝着第一個骨灰盒叩首。
叩了四個頭後，周紅毛雙目凝視着骨灰盒，說道：“在我七八歲時，你爺爺就去世了。只不過，即便過去這麼多年，我依舊記得你爺爺說過的一句話。”
邊上正準備等周紅毛起身便跪下的周浩不由豎起了耳朵，畢竟，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父親提起爺爺。
看向面前白色骨灰盒正中刻畫的名字，周金水，周浩不由輕聲道：“爺爺說什麼了”
“爭該爭的，舍該舍的，默然無視，並非無動於衷，也不是什麼明哲保身，而是，時候未到而已。”
一剎那，周浩就彷彿聽到了晴天霹靂，張大了眼睛看着看着依舊跪在地上雙手合十的周紅毛，就如同看着虔誠的基督徒禮拜上帝一樣，不可思議，無法理解
不由得輕聲說道：“這真是爺爺說的”
也不管周浩是否聽懂，周紅毛又是呆呆一笑，起身跪在了第二個蒲團上，見狀，周浩也跟着跪下去。
等到父子兩起身下了階梯，來到供桌邊上，周紅毛拿起手裏的高香，說道：“這麼多年了，你也沒上過香，這一次，就由你來上香吧”
周浩雙眼閃爍的看着這位忽然變得陌生的父親，抽出四根高香，點燃插上，心中默唸太祖母等四個人的名諱，然後俯身跪下。
下意識的，靈力緩緩注入雙眼，起身時，周浩雙眼掃視整個大堂，登時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
“這是”
眼中，整個大堂灰濛濛一片，根本不是肉眼所見的那種亮堂，整個大堂就如同蒙上了一層灰，數十條半透明的朦朧身影在大廳中來回飛舞，見此情景，周浩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若不是心智堅定，換做普通人，怕是會直接嚇死當場
而大堂天花板正中是一個灰色透着白色光芒的旋渦，裏面，正有一個個神情呆滯的鬼魂載波載浮，死死的被那團白色光芒束縛住，唯獨高香點燃，有煙雲飄去，漩渦中的鬼魂才能從那團白光中掙脫，來到自身骨灰上空盤旋。
而這並不讓周浩驚駭，讓周浩驚駭的是，由於高香是周浩親自點燃的，在自己跟前，赫然是三位懸浮半空，雙眼死死盯着自己的三位老人
分別是一男兩女，只不過，此時的三人，臉上並不像先前那樣呆滯，而是帶着微笑看着周浩，舉頭看向半空，雖然知道面前這三人是自己的血親，其中更有疼愛自己的祖母和太祖母，可第一次被三條魂魄盯着，依舊覺得心中發毛，很不適應。
而且，邊上的鬼魂似乎察覺到了周浩可以看到他們，也都紛紛朝周浩圍了過來，就如同池塘裏的游魚一般，在周浩身邊來回晃動，見此場景，哪怕從小到大都以膽大著稱，這些年也見慣了生死，可週浩依舊覺得很彆扭。
畢竟，這些可都不是活人，而是鬼魂
“阿浩，你怎麼了”邊上的周紅毛見着周浩就如同雕塑一樣仰着頭，似乎在看着什麼，不由問道：“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了”
周浩略微點頭，不理會其他宗親族人，朝着面前的三條人影拱手說道：“見過爺爺，太祖母，祖母”
三條人影似乎聽到了周浩的問好，臉上笑容更盛，微微點頭，只不過，卻沒有開口。
只不過，周浩的這句話卻讓在場其他清掃骨灰的族人全都閉上了嘴巴，邊上，正準備上香的堂伯周青山抖了一下身子，看着煞有其事的周浩，心中一陣惡寒趕忙糾正道：“阿浩，你幹什麼呢這哪有你爺爺和祖母別瞎說”
周浩毫不理會，只是凝視着三條虛影，見着三人沒回話，周浩知道，估計這些魂魄都無法與人交流，隨即問道：“奶奶，我媽呢”
一旁十餘名族人已經圍了過來，看着周浩指指點點，有人更是拉着周紅毛的手低聲問道：“紅毛，耗子這不會是精神失常了吧”
“是啊，是啊，他這到底是在幹嘛”
“莫不是，莫不是真的見鬼了吧”
“噓”
所有人都不由覺得大堂的溫度瞬間下降。一旁的周青山趕忙拉過周浩，說：“什麼你媽我媽的，你媽在生你的時候就因爲難產而死了，這全村人都知道，耗子，你這是怎麼了”
邊上發生的事情，周浩聽而不聞，視而不見，目不轉睛看着懸浮空中的三人，只是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不清楚周浩究竟說的是什麼
緊接着，天花板正中那道光團忽然一亮，三條人影便面容痛苦的被迫往回飛退，下一刻，被光團吞沒，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着那白色朦朧的光團，周浩登時怒喝道：“爺爺奶奶太祖母”
見着三條人影飛退，周浩立即便想衝上前臺階，瞬間，被周青山等幾名長輩拉住
可即便如此，以周浩現在的力量，根本不是幾個人能夠壓得了的。
“我的天浩浩這力氣怎麼那麼大快，快來人拉住他，別讓他衝上去，估計是燒壞了腦子，產生幻覺了”
“還愣着幹嘛，趕緊的，抱住他的腿，我了個擦，耗子力氣怎麼這麼大，七八個成年人都摁不住”
頓時，大堂裏一陣騷亂，能幫得上的男人都上去了，可所有人就如同樹葉一樣掛在周浩身上，根本阻擋不了周浩半點。
眼見着周浩的腳便要踩上一個骨灰盒，邊上的周紅毛頓時喝聲道：“夠了”
嗡
兩眼死死盯着半空的白色光團，怒火中燒恨不得將光團撕碎的周浩身子登時一震，醍醐灌頂般，腦中登時清明。回頭愣愣的看着原地不動的周紅毛，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爸”
周紅毛兩眼微垂，朝着幾名面色漲紅的同族兄弟拱手道歉，說道：“那個，浩浩說身體有些不舒服，我沒注意，讓大家看笑話了，我這就帶他回去看醫生。”
說完，看着退回臺下的周浩，道：“回家吧。”
收拾東西，拉着周浩離開了三樓大堂。
回想周浩剛纔猶如發狂的野牛，七八個漢子拉也拉不動的架勢，回想周浩剛纔煞有其事，看着大堂說話的場景，十餘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由覺得這一年纔來一次，乘放先人骨灰的安息堂，似乎更冷了些。
“青山，那耗子，真的發燒了”
剛上完高香的周青山，邊上圍了好幾個人，周青山一臉心有餘悸道：“絕對不會錯，那燙的，就跟窩裏的鏟子似的甭提多嚇人了。”
“這麼燙那腦子不早就被燒糊了你是不是把錯了”
“絕對沒有錯，只是我奇怪，這小子哪來這麼大的力道，我們七八人竟然制不住他看到沒，剛纔抱着他的手，就好像抱着一塊鋼板，怎麼都扯不動。真是奇了怪了”
“我看你是老了吧，要換做我，一手就能把那小子按地上咯”
雖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一路上，周紅毛也沒問周浩究竟什麼事，反倒是周浩說道：“爸，這世界上有鬼，你信嗎”
周紅毛訕訕一笑，沒有回話，而是說道：“你一定是累着了，回家，好好休息吧。”
對眼前這個父親的反應，周浩早就已經習以爲常，聳了聳肩，沒有說話。
卻不知道，此時家門口，正有兩名中年男子守在門口，顯得十分突兀。
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兩人，不曾說話，中年男子，身穿灰色麻衣長衫，頭頂留有髮髻，一副古人裝扮，手裏提着一個葫蘆，時不時的從葫蘆裏往嘴裏送酒，斜斜靠在周浩家門前的一個芒果樹上。
另外一名中年，國字臉，留着寸頭，背上揹着一個長條布袋，雙手抱胸跨步站在周浩家門口，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這片刻功夫，也不知道引來了多少人的目光，指指點點的看着兩人。
“我靠，真時髦啊這是，周浩的朋友嗎”
“朋友個鬼，朋友的話會在清明節守在人家家門口”
“就是，周浩才幾歲，怎麼可能會有這個年紀的朋友倒是這兩人，站在人家門口想幹嘛難道是來討債的”
“討債討債有這麼清閒的嗎”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從兩人身邊走過，可愣是沒人敢上前問話，因爲上一次幾名混混的事情，衆人對周浩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誰會喫飽了撐着跟這兩人打招呼
再說了，那雙手抱胸跨立不動的男子，從布條裹着的外形上判斷，不就是一把刀嗎
這清明節的，揹着一柄長刀站在人家門口等人，這什麼意思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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