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菩薩好情致,可惜,我沒心情!”我轉身道:“既然菩薩不願意和我正視此事,那我無話可說,告辭,我還是去閻羅城吧!”
“等一下!”菩薩盤轉念珠的手頓時停了下來,擡眼看着我道:“羅卜,其實何必呢?《阿含經》裏有這樣一個故事,有個新入戒的沙彌經常都會做夢,夢見一口井裏有一個水鬼,長的和自己一樣。它很苦惱,於是就去朝佛祖問法。佛祖告訴他,不用理會,日子久了,這夢也就消失了。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啊!沙彌按照佛祖說的,就不在理會了,果然,很快就不再做這個夢了。可是,過了沒多久,他又開始做同樣的夢了,佛祖又告訴他,依舊不用理會,不入眼,便不入心,無礙。可這次,他沒有聽佛祖的,他想着自己要不要找一找夢裏的那口井,去看看裏面到底什麼樣?或許,見了那口井,自己心安了,也就不會再做這個夢了!於是,他千辛萬苦,終於在城中找到了那口井。結果一路風塵僕僕的他,有些精疲力竭,當他趴在井口朝水中望的時候,雙腳一軟,一個倒栽蔥掉進了井裏!”
“呵呵,真是個精彩的故事,於是,他真的變成了水鬼?”我漫不經心問道。
“是啊!”菩薩道:“人的執念其實是雙刃劍,有時候,他帶着你走向巔峯之塔,可有時候他也是一把罪惡的手,拉着你走向深淵啊。羅卜,你說那口井裏到底有沒有水鬼,對於這個沙彌來說重要嗎?不重要!活着對他才重要,可他爲了不重要的事卻送了命,是不是不值得?”
其實我很感謝菩薩,因爲他沒有用佛經那些拗口的經典來洗腦我,卻願意用一個人的姿態,甚至是一個前輩的口吻來和我說話,可是,故事雖然精彩,可我並不覺得和我契合。
“菩薩,你說,沙彌如果沒有去尋找那口井,那那口井裏還有水鬼嗎?”我淡淡地問道。
菩薩想了想,沒說話,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繼續。
“沒有!”我自問自答道:“這個故事的關鍵在於,那口井其實本沒有水鬼。可是菩薩,那我呢?我羅卜的水井裏,有沒有住着魔鬼?”
“羅卜,這只是一個故事,貧僧只是想告訴你,你越好奇的,或許越對你不利,如果你當做一陣風去處理它,或許他也就消失了!”地藏菩薩道:“羅卜,這麼多年來,你是佛門之外我唯一覺得心性甚合我意的人,這個道理你該懂的。”
“可是,可是我的水鬼是真的存在的,我不是那個沒事找事的沙彌!”我大聲道:“您知道嗎?我也做過夢,而且,做過幾次了,我從沒和任何人說起,我夢見了一個紫色宮殿,夢見了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他卻被捆縛着……”
我黯然一笑道:“所以,菩薩是要我做一個鴕鳥,把眼睛捂起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是啊,我今天怎麼了?我都在說些什麼啊!”地藏菩薩怔然一笑,搖搖頭道:“或許,是我把你這個後生看的太重了,也太脆弱了吧!羅卜,告訴我吧,你知道了什麼……”
“謝謝,謝謝菩薩還能如此待我!”我長吸一口氣,正色道:“其實,有關於那個紫色的夢境我已經有了懷疑,可真正讓我沮喪的是檮杌的話。您知道,檮杌和獬豸是孿生兄弟,它們一明是非,一斷善惡,檮杌雖然暴戾,可它的眼睛卻是天下無二的窺測神器。正是這雙眼睛,看出了我身體裏藏着極其隱蔽的戾氣……”
“原來如此,早知這樣,我就不該讓你見到檮杌!”菩薩嘆了口氣。
“呵呵,菩薩啊菩薩,您怎麼還嘆氣後悔了?這不應該是你的風格啊!”我不禁苦笑一聲道:“其實自從宗庭山飛昇之後,我本來已經隱遁了戾氣,畢竟,天下太平。可我最近發現,我的殺欲和戾氣越來越難以剋制。我不得不將紫色的夢、檮杌的斷言和自己聯繫起來!其實我來冥間,就是想知道一個答案,你們隱瞞了牝光之事,是不是你們都知道,我的身體裏,那股魔念早晚會作祟?”
“羅卜,你……當真要知道?”菩薩看着我莊嚴肅穆道。
我不禁揚起一絲倔強的笑意:“菩薩,你該瞭解我,羅卜絕非一個膽小怕事之徒!”
“我知道,可你未必知道這件事對你,對五行軍,對三界有多大的影響!”菩薩又一次擡頭看着佛祖塑像道:“這次,我只做提醒,如果你堅持想知道,那我就再無二話,隨你吧,畢竟,萬事有緣頭,你的事情還得你做主!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我正色道:“如果這是命裏的劫,那我肯定不會逃避,那不是我性格!”
“好吧,隨我來!”菩薩招了招手,帶着我走到了佛像前,指着供桌上一個蓮花碗酥油燈道:“熄了燈火,你朝裏看。”
我一口將燈火吹滅,垂下頭,朝着泛着銀光的酥油燈裏看了一眼,心中瞬間一緊,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酥油燈影像中的我,雙眼冒着濃重的紫光,而我的中元穴,竟然也悄然藏着一個幽祟的紫色光團,那是……魔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