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子一笑道:“行,識貨,我卜爺這人缺點一籮筐,就一個點好,人正。凡事尊天三分,尊地三分,尊人三分,剩下的一分纔是自己。這麼說吧,他對我們兄弟沒的說。我們兄弟在一起,哪怕是一隻雞,我們喫雞腿雞翅,他喫雞屁股,一隻鴨子,我們喫鴨腿鴨翅,他喫鴨屁股,一隻鵝……”
“行了,合着我就喫屁股唄!”我白了禿子一樣,朝猾褢正色道:“甭聽他胡扯!坦白說,我和帝俊之前的所有抗爭,我確實有私心。甭說什麼天道大義,我最開始的目的,就是復仇。可現在不一樣,除了爲了我的兄弟,我爲的就是三界。不管是人治還是天治,誰草菅人命,我和誰急。有道是,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琚,今日你能通情達理,成全我們兄弟,若是我日後食言,沒給你們自由,那我願意天打五雷劫。”
猾褢正色道:“但願如此。不過你放心,我既然答應和你們回去,哪怕最後你變成了帝俊第二,我越不怪你。誰讓我自己心腸軟呢,就算上當,也是我活該。”
何爲仁?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聖人也不過如此。
我暗暗心道,羅卜啊羅卜,這一路走來,你擔負着太多人的期待了,不管怎麼樣,最後一戰,你輸不起。
猾褢最終還是按照我的要求,將這窒窳空間凍住的幾十個妖靈人鬼給放了出來。
這些傢伙,動輒都已經被塵封爲了幾百年。
此刻突然被點化,重新活了過來,早就忘了地氣之事了,一個個朝着猾褢又跪又拜。
猾褢大概着從沒享受過如此備受擁簇,一時還有些不好意思,指着我,要將釋放他們的功勞推給我。
我趕緊一擺手道:“別忘了,你是艮龍地脈的河伯,這功勞,還真屬於你。”
猾褢見推辭不過,便點點頭道:“也好。萬事都要有個事主,以後,總要有人來監督他們。”說罷,大聲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我,猾褢,乃是關東三千妖族總管,從今日起,還是這艮龍地脈的河伯。今日,念在羅先生的面子上,放你們一馬。可若是他日再有人惦記艮龍地脈,我定斬不饒。”
衆人出了山洞,天南海北,各自散去。
下山之前,就剩下了木中原和王有錢。
“幾個兄弟,下來作何打算?要不去我那藥王谷耍耍?”王有錢朝我道:“這次關東之行,吾內人得意復活,全賴羅先生。此恩恐怕我是沒機會報了,不過你放心,若是老漢我能有遺脈,一定替我朝你效犬馬之勞。”
我不禁一笑:“藥王谷就算了,不過你還真說對了,你的後輩裏恰恰出了我一個兄弟。”
木中原困惑道:“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幾位的身份似乎有些特殊,你們莫非我們同時代人?”
“先生只要記住了,你是我拜把子兄弟,而你的重孫,也是我兄弟就行了,哈哈!”禿子一笑道。
見木中原和王有錢還是一頭霧水,臨別之際,我也不再瞞着,認真道:“我們是從替死往生輪迴道而來,現在事情已了,也該回去了。或許,這算是前緣,而我和你們的重孫,就是後緣。不管是前緣還是後緣,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羅卜倍加珍惜。能相識兩位一場,不虛此行。”
正說着話,忽然看見密林裏走出了幾個藥民,這幾個人見到我們毫不在意。但是突然看到猾褢的時候,竟然伏地高呼:“黑媽媽,黑媽媽顯靈了,明年又是一個太平年啊!”
猾褢此刻雖然是一副黑老太的面孔,但畢竟獸身妖骨,這幾個凡人竟然一點都不害怕。
“你們……你們認得我?”猾褢自己也有些詫異。
“黑媽媽不記得了嗎?三年前,上京爆發了鼠疫,死了上萬人,後來你顯聖祖廟,從此鼠疫消除啊!”
“還有去年,呼城鬧了白災,牛羊眼看這要遭殃,結果也是您顯聖,褪去了北風啊!”
“還有,還有……”
藥民們哪裏把他當做神祇,分明是當做了村裏的鎮村老太太,就像是大家院掌管着家族興衰的老祖宗。一樁樁,一件件的事說下來,我看見猾褢竟然眼圈泛紅了。要知道,正如猾褢自己所說,作爲先天獸族,他們可是絕少有感情的……
“看見了吧?”我朝猾褢一笑道:“你認爲最爲自私的人族,卻也是最知道感恩的族羣。你可能的無意之舉,但在他們看來,這就是天大的恩情。”
猾褢轉身朝木中原道:“木先生,我此去若是又回,必定還回這白山黑水。假若我不能有回,就……全仰仗您了。”
木中原正色道:“黑媽媽放心,我木幫從此紮根關東,勢必世代保護艮龍地脈。而且,我會在關東山水間建造三百座黑媽媽廟,等你回來。你永遠都是這裏的保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