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菩薩卻淡淡道:“出家人不講俗禮,來來往往,皆是佛緣,由他們去吧。”
閔公有些詫異,既然來人了,難道不搭理嗎?
今天的師尊到底怎麼了?
莫非是今天白天的大會,擾亂了他的心性?
“你們去坐禪吧。”地藏菩薩駢腿坐下,閉上眼,喃喃道:“今天你們的課業是,佛言,諸惡莫作,衆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這自淨其意,該當何解。”
“是,弟子明白。”閔公冷淡地看了看道明,雙雙頷首聽咐,出了大殿,奔禪房去了。
“父上,你說明天的無遮大會,師尊還能應付這麼多菩薩羅漢的輪番攻擊嗎?”離開大殿,道明隨手掐了一朵優曇花,似笑非笑道:“我們本就從東土而來,在這佛國這次不管輸贏,恐怕以後的日子都將更難過了。”
“別,道明尊者客氣了。”閔公不苟言笑,冷淡道:“你我都早就脫離紅塵苦海,只有同門之誼,何來父子之情啊。還有,師尊不管輸贏,那都是師尊,法不辯不明,豈可因爲我們處境而隨波逐流?”
道明有些尷尬,訕笑道:“父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我雖然共入佛門,可誰說這佛門就不能有父子親情?就連佛祖上有佛母大明王在上,母子之情千年不變,萬年不該。怎麼我卻從父上的口吻中聽見了對我的不滿呢?似乎是要和我恩斷義絕啊。”
“哼,爲什麼你心裏不清楚嗎?”閔公一甩寬袖,旋身邊走,冷冷道:“俗話說,無父無君,是禽獸也。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還請道明尊者以後按照出家人之禮和老僧談話。”
道明看着閔公離去的背影,不屑一笑,聲音不高不低道:“父上,你又何必動氣呢。我不管做什麼,你都是我的父親,咱們的關係可是打不斷扯不開的。更何況,我也是在給您老和我留個退路啊。”
說完,看了一眼大殿的方向,嘴角輕輕揚起一絲怪笑。
這地藏道場雖然在九大菩薩道場裏位置最偏僻,規格最低,面積最小,但也有大小殿宇六十四座,放在凡間,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大道場了。
不過,整個道場,也只有幾十個僧衆,畢竟,禪宗在佛國是偏門小衆,再加上師徒三個從東土而來,座下沒有那麼多弟子,所以,地藏道場是九大菩薩道場中最香火蕭條的一個。
不僅如此,就連這幾十個僧衆,還有一半是佛祖對地藏所賜僧徒。而這些僧徒看似是對地藏道場的賞賜,實際上卻也另有用途。他們平時並不侯在菩薩身旁等候差遣和修行佛法,而是主要聚集在道場最後面的圓覺殿裏。
因爲,這座大殿裏供奉着當年地藏王飛昇成菩薩時候,佛祖親賜的《大佛頂首楞嚴後經》。此經乃是凡間《楞嚴經》的後續,只有得道者才能領悟其中的奧祕。除此之外,這座大殿裏,還供奉着另一樣至寶,同樣也是佛祖的賞賜,一枚佛祖涅槃之前的人身佛骨。
佛祖所賜的僧徒,不用做其它,全都被閔公安排到了圓覺殿裏,專門照看這座佛賜經典和佛骨。他深知道這兩件東西的意義,他們可是菩薩地位的象徵。
一聲木魚一粒沙,一念彌陀一天涯。
眨眼之間,天色已晚,地藏王道場沐浴在了暗黑色的夜幕下。
菩薩三通大經念罷,緩緩睜開眼。
透過天窗,但見外面星雲四海。
不過,仔細一瞧,發現那皓月的前後,竟各有一顆紅星亮的耀眼。但認真看會瞧出一點特殊之處,這兩顆星,總是你明我暗,你暗我明,猶如正寵鬥豔一般。
“雙星奪月?”菩薩微微皺了皺眉,掐了掐手指,搖頭苦笑道:“一月當空萬世明,雙星奪目虎鬥龍。心中但有貪慾起,必是雨來又是風。這世道亂啊,哪怕是西天也逃不開,避不過。阿彌陀佛,緣也,孽也,該來的總會來。”說完,看着穹頂蒼空大聲道:“好自爲之吧。”
然後,轉過身,一招手,自己的袈裟飛上了屋頂,將天窗遮蓋了上,擋住了星雲,背對着佛像又閉上了眼,開始誦經去了。
道場裏,遊風四動,嗚嗚嗚地低鳴着,好像是有什麼野獸在哭是的。
不知道怎麼了,閔公今天始終無法安下心來。
聽着外面的風聲,他始終有種念頭,想着站起身來,過去看看師父。
“父上,今天您有些失態啊。”對坐的道明閉着眼,微微一笑道:“今天可是無遮大會日,也是佛國六大佛會之一,今晚,所有的僧徒都要苦修靜坐。您若是如此心神不寧,恐怕有負師尊的栽培啊。”
“住口,還輪不到你教訓我。”閔公只好重新坐下,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安心下來。
此時道明卻睜開了眼,他看了一眼外面的月色,喃喃道:“真是個不錯的夜晚,可惜,無暇觀天了。”
“還是忘了觀天的事吧。”閔公冷淡道:“你最好是想一想,今天師尊給我們的課業。諸惡莫作,衆善奉行,自淨其意,須知道,人在做,天在看。”
“父上怎麼又教訓人?”道明滿不在乎道:“如果師尊對我有什麼想法,他老人家一定就和我說了,怎麼感覺是你非要敲打敲打我呢?這善惡和對錯,本身就是辯證的,自淨其意就好,你何須管我?”
“你……”閔公恨恨地搖搖頭,自顧自入定去了。
與此同時,一股風盤旋着落在了圓覺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