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孩子戀着院子裏的大黃狗,不肯進屋,還在召喚大黃口退回來。
這麼一耽擱,四頭狼已經斷了老漢的退路,再加上院門外的幾隻狼,已經將兩人一狗包圍在了院子裏。
狼羣這是下定了注意要大開殺戒,一個個腦袋壓低,弓着身體,尾巴好像一把刀一樣斜拖着。然後齊頭並進,一點點縮小包圍圈。它們呲着牙,露出整幅的牙牀,一個個淌着口水,就等着撲咬了。
這時候屋裏又傳來了氣喘吁吁的聲音,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太太手裏握着一把菜刀踉蹌着衝了出來。
可六旬古稀之年的老婦人,能有多大力氣和勇氣?等她看見院子裏那一羣毛茸茸野獸的時候,菜刀噹啷一聲自己掉在了地上。
一頭孤狼赫然轉過身,凌空一個飛躍,就撲在了老太太身上,張口就要鎖喉。
本來生於荒野,見慣了弱肉強食的清秋並不想幹涉此事,可眼下,自己着人服,行人路,走在人間煙火之中,一時彷徨了,好像置身事外已經是一件很艱難的事。
清秋在老太太被鎖喉的一瞬間,飄然從天而降,寬袖一揮,就把那隻巨狼給掀翻了出去。
清秋隨即吹了一聲悠揚的口哨,將十幾只狼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十幾只狼目光兇戾,口中發出一陣陣低吼。
清秋一邊將那老太太扶起來,一邊淡定道:“兵馬不離陣,虎狼不離山。這裏似乎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啊。你們落下風了!”
狼羣自然分開兩翼,一隻白脖子的頭狼緩緩走了出來,他似乎能看出清秋的本身,眼神裏除了憤怒,還有一絲疑惑。大概着疑惑,一個小妖精,爲什麼要多管閒事。
清秋道:“你應該看得出來,我來自哪裏。帶上你的人,離開這裏,那幾只雞鴨,你且帶走,不允許你再來,更不允許你再覬覦人畜。聽明白了嗎?”
清秋死死盯着頭狼,一步步走了上去。
老太太和老頭見狀,都嚇得夠嗆,忙低聲道:“姑娘,小心啊……”
可清秋卻從容淡定,她嘴角掛着笑容,但盯着那頭狼的眼神裏,卻全是兇戾。
“嗚嗚!”
當一狼一妖目光距離不足一尺的時候,那頭狼忽然發出一聲低吟,像是狗叫一般,縮了縮脖子,慌忙扭過了頭,飛也是的就出了院門,其他的狼見狀,也落荒而走,最終只帶走了七八隻已經咬死的雞鴨。
直到狼嚎聲已經遠在山中的時候,清秋才直起身,恢復了平時的那副神色。
而老頭老太也才緩過神來,對着清秋連連鞠躬。
“姑娘啊,謝謝您啊,您救了我們一家人啊!”
“大恩大德,我們記一輩子……”
那孩子也抱着清秋大腿,親暱無比,只有那大黃狗,還不識擡舉地朝清秋狂吠了兩聲。很明顯,這大黃也知道,清秋不是人。
“嗯?我可救了你啊!”清秋嘴角狡黠一笑,一個眼神過去,嚇得那黃狗趕緊縮着身體,躲進自己的狗窩去了。
“姑娘,您這是趕路嗎?”
“怎麼這麼晚了,路過我們這荒僻的地方啊!”
“快,快進屋,山裏夜間涼!”
老頭老太把清秋當成了恩人,重禮相待,老太太更是不顧夜已經深沉,趕緊燒過做面,沒一會,一大碗麪就給清秋端了上來。
“姑娘,趕緊,趕緊趁熱喫吧。農人家裏,沒有什麼好喫的,一碗熱面,暖和暖和!”
她沒吃過麪,但聽清夏描述過,人間美食,不容辜負。
所以,她嘗試着用那兩根竹子,將麪條放進了嘴裏,一瞬間,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那種從味蕾上得到的滿足感,是她在這之前,從沒有過的感覺。
清秋顧不得老頭和老太太的驚詫,用那兩根小木棍一陣扒拉,一大碗麪竟然全都下了肚。
沾風飲露這麼久,這時候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人間煙火。
“孩子,你這是餓了多久了?還要喫嗎?我再去下面!”老太太歡喜地問道。
在他們看來,這姑娘一身錦衣,模樣俊俏,一看就不是平常人間的閨女,還怕她喫不慣呢。沒想到,竟然如此不嫌棄,這就讓他們已經足夠歡喜了。
“不必了婆婆,謝謝……我喫飽了!”清秋覺得,自己其實還能再喫一大碗。但清夏告訴她,人間講究禮數,凡事不能做極,要適可而止。所以,她決定見好就收,喫一碗就好了。
老兩口盛情款待,還要她歇上一晚再走,免得一個人走夜路,終究不安全。
清秋想了想,這裏已經走出多花蓼的活動區域了,自己也確實疲乏了,那就休息一晚吧。
於是,她就留在了老婦家中。
不過,整整一夜,她都不睡。多花蓼,用不着和人一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們可以十天半月都不睡覺。她滿腦子都是亢奮感,這初來人間的經歷,讓她覺得,人間簡直太美好了,這也增加了她離開終南山的信心。
第二天,她就亢奮地來到了一個小城裏。
對於她來說,這還是第一次來到這麼多人類聚居的地方。成排成排的瓦房,石鋪的街道,一座座飯館,還有那些看不盡的雜貨,簡直讓她開了眼。
不知不覺,已近傍晚,四處賞玩一天的清秋又想起了昨晚上的那碗麪。
她跟着人羣,來到了一個鋪子坐下,就要了一碗麪。
等面上來的時候她才發現,這個碗可比昨天婆婆家的碗小多了,吃了兩口,似乎味道也不一樣。但對她來說,依舊好喫的不得了。很快,她就吃了個乾淨。
可等她站起來要走的時候,卻被店家攔下了,店家要讓她付錢。
錢?她哪裏知道錢是什麼。
在所有人驚詫的眼神中,她摸索了好一會,從自己頭上的配飾中,扯下了一枚珠子,遞了過去。
“藍田玉?”對方一瞧這珠子,頓時驚訝不已。
清秋見對方收下了,也就輕鬆了,她纔不知道什麼是藍田玉,只要能換了面喫就行。
可此時一個身穿錦衣的男子卻站了起來,大喝道:“一碗麪就像要人家一枚藍田玉珠?你們未免太欺負人家姑娘不諳世事了吧。”
說完,拍在桌子上幾枚銅錢,將珠子奪回來,塞給了清秋,一笑道:“姑娘,小生郝瑟,這廂有禮了?您是不是出門時,沒帶小錢和盤纏啊?這樣吧,你若不棄,就到我那去,讓我給你尋上幾百枚銅錢,也好週轉一下。”
清秋見此人眉清目秀,彬彬有禮,還替自己解了圍,天真的就跟着此人出了麪館。
殊不知,這是她來到人間的第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