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在韓嶽、韓江以及放學回來就幫忙蓋房的老三韓旭都瘦了一圈後,韓家的兩間廂房終於蓋好了。

    蓋好那天晚上,韓嶽摟着陳嬌,再次保證將來給她蓋大房子住,怕她心裏難受。

    陳嬌纔不難受呢,農家的房子,新舊在她眼裏都沒有什麼區別,再說了,她與韓嶽屋裏的器物都是田氏精心挑選的好東西,嶄新嶄新的,用起來特別舒服,韓江的新房裏,東西都是韓嶽左挑右選的便宜貨,照她的差遠了。

    “我沒想那些,你對我好就夠了。”陳嬌抓住一切增進感情的機會,靠在他懷裏甜言蜜語道。

    韓嶽拉着她的小嫩手貼到胸口,心裏又開始算賬了。

    老二的親事搞定了,老三成親還早,至於束脩,他堅持給,但岳父堅決不收,韓嶽想想兩家的關係,也就不客氣了,只打定主意每年多幫岳父家做些地裏的活兒,打到野味兒也送給岳父岳母些,如此,接下來幾年,家裏都沒有大的花銷。

    韓嶽決定,等他還了李掌櫃那三兩銀子,再賺錢了,一定給媳婦買點東西。

    一個嬌滴滴的美貌小姐,既不嫌棄他窮,又肯用心體貼他,他怎能不對她好

    “嬌嬌,咱們也懷個孩子。”

    胡思亂想,韓嶽突然有點嫉妒自家老二,婚前偷偷的幾次,居然就要當爹了。

    男人的火說來就來,陳嬌心裏一驚。

    她還得生孩子嗎

    一邊應付着熱情的丈夫,陳嬌一邊發起愁來。菩薩入夢時,她滿腦都是如何擺脫殉葬,竟忘了跟菩薩打聽清楚,每一世到底要過多久,是韓嶽對她死心塌地了就結束去下一世,還是她要一直陪着韓嶽,直到兩人都白髮蒼蒼入土爲安

    說實話,陳嬌不想當一輩子農家媳婦,這裏的日子真苦。

    可

    “嬌嬌,你真香。”

    男人在她耳邊噴着熱氣說着混話,陳嬌沒出息地心一軟,她這第一個丈夫,雖然很多地方與她期待的夫君不一樣,可,晚上的時候,陳嬌還挺喜歡,被他欺負的。

    漸漸的,事情就不由她了,陳嬌也丟開那些念頭,任由自己沉淪在這硬邦邦的農家土炕頭。

    窗外的月亮又圓又亮,在那最最神仙的時候,陳嬌傻傻地想,就算菩薩反悔不幫她了,叫她馬上回去等死,她在大旺村多得的這段時間,也算值了。

    過了兩日,陳嬌的月事來了。

    陳嬌偷偷地開心,據說生孩子可疼了,她還是希望在懷孕前就得到韓嶽的死心塌地,就此結束。

    韓嶽有點不爽,他怎麼就比不過二弟了

    但看陳嬌沒心沒肺的,該喫喫該喝喝,一點都不羨慕即將進門的弟妹,韓嶽也就不在乎了。

    地種完了,這幾天韓嶽比較閒,一天到晚帶着他自制的土箭、長.矛去山裏逛。大旺村後面的老虎山太小了,只有野雞野兔,韓嶽要養嬌小姐,想賺更多的銀子,想到去年隨劉員外家的公子去更遠的深山裏抓過野豬,韓嶽就希望靠自己單獨獵頭野豬。

    農家漢子不會讀書寫字,卻天生高大健壯,經常在山裏跑,準頭也練出來了,連續找了幾日,還真叫韓嶽抓到一頭野豬

    韓嶽躲在草叢裏,就在他瞄準野豬的時候,忽然發現,這野豬肚子不小啊

    難道是揣了崽兒的

    韓嶽心一熱,箭頭一偏,目光也從豬肚子移到了野豬的左後腿,靠近豬腚的地方。

    大概老天爺也喜歡這勤勤懇懇的農家漢子,這一箭真讓韓嶽射準了,野豬後腿一疼,撒開蹄子一瘸一拐地往前跑,速度還不慢。韓嶽鍥而不捨地追在後面,一直追到野豬倒地跑不動了,他大汗淋漓地跑出去,用繩子將野豬給五花大綁起來了。

    林子裏都是樹枝,韓嶽砍斷幾根樹枝勒成一個板子,將野豬往上一放一綁,他再擡起兩根木頭扶手,牛拉碾子似的拉着野豬下山了。也虧得他力氣大,換個瘦小的,一個人還真拉不動三百多斤的大野豬,而且一拉就是十幾裏地。

    韓嶽拉着野豬進村時,日頭已經落山了,但初夏時節天熱,村人們喫完飯喜歡坐到門口,與鄰居們閒聊。

    第一個看見韓嶽的村人,瞪大了眼睛,張着嘴說不出話。

    緊跟着,這夥村人就一窩蜂地圍過去看野豬了。

    “哎,韓嶽你咋還給野豬包紮了”有人發現了野豬後腿上的布帶。

    韓嶽一口一口地喘着粗氣,回頭看眼道:“這豬揣崽兒了,我多養幾天。”

    村人們聽了,羨慕地眼睛都快紅了,一頭豬怎麼也得下十來個豬崽兒吧,好好拉扯大,明年一賣,少說也有二三十兩

    “韓嶽你說你,自打你娶了媳婦,家裏又蓋房又辦喜事的,現在還

    獵了頭野豬,再過幾年,你們家老三肯定考個秀才回來”與韓家、林家關係不錯的村人,笑着說起了吉祥話。

    韓嶽很愛聽,笑道:“真有那天,我請全村人喫席”

    村人們頓時誇得更熱情了。

    胡全擠在裏面,嫉妒地潑了一盆冷水:“野豬又不是家豬,哪有那麼好養活,沒準明早就死了。”

    村人們都呸他,韓嶽剛想瞪他一眼,就見前面兩個弟弟與媳婦一起趕過來了。

    韓嶽就忘了胡全的喪氣話,黑眸明亮地看着媳婦。

    陳嬌哪知道他獵了好東西,男人一早上出的門,天快黑透了也不見回來,韓江、韓旭往老虎山上找了好幾次都沒看到韓嶽的人影,陳嬌就忍不住擔心了,怕韓嶽在山裏遇到猛獸,沒打到獵物反而成了獵物,有去無回。

    心慌慌的,突然聽說韓嶽獵了野豬,她與兩個小叔子趕緊出來確認。

    村人們圍成一圈看野豬,陳嬌最先看見的,是韓嶽。他臉上都是汗,豆大的汗珠還沿着臉龐往下滾呢,一身粗布衣裳都快溼透了,兩邊肩膀上的繩子已經陷進了衣料,裏面不定勒成了什麼樣。

    “快回家吧。”陳嬌有點心疼,再強壯的男人,也禁不住這麼折騰。

    韓江、韓旭趕過去幫大哥擡野豬,哥仨一起擡,韓嶽便輕鬆不少。

    韓家的豬圈是現成的,韓嶽將野豬鬆綁放了進去。

    野豬圍着豬圈牆哼哼了一圈,找不到出路,可能也是累了,縮到原來的豬窩趴着了。

    在韓嶽眼裏,這頭野豬就是他的發財路,自己都顧不得喫飯,領着兩個弟弟去老虎山採野豬愛喫的野草了,經常在山裏打獵,韓嶽倒是摸索出野雞、野兔、野豬的口味兒了。

    餵飽了野豬,韓嶽終於沒勁兒了,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

    兩個弟弟去睡了,陳嬌站在炕沿前問他:“看你累的,先喫飯還是先洗澡”

    “不洗了,你幫我擦擦。”韓嶽一動不想動,躺在那兒使喚媳婦。今天他獵了野豬,使喚嬌小姐也有底氣。

    他以前從來沒叫陳嬌幫過這種忙,陳嬌看出男人是真累到了,所以也沒有什麼牴觸的心思,提了一桶水再端一盆水放到炕沿上,她插上屋門,脫了鞋,跪坐在韓嶽身旁。聞着韓嶽身上的濃濃汗味兒,陳嬌無比慶幸,幸好現在炕上鋪的是炕蓆了,如果是炕褥,被韓嶽這麼一躺,必須洗洗曬曬纔行。

    “衣服脫了。”男人莫名看着她傻笑,陳嬌哼了哼,催他。

    “胳膊酸,動不了。”韓嶽懶懶地道。

    陳嬌不信,但也沒有與他爭這個,低頭幫他寬衣,兩人做了幾個月的夫妻了,又不是沒看過。

    扔了他汗臭的上衣,陳嬌立即看到了韓嶽肩膀上的兩條深深的繩子勒痕。

    “疼不疼”她顫聲問,都不敢碰那兒。

    “疼也值了。”韓嶽突然將她拉到懷裏,用力抱住了。

    陳嬌倒下來時,嘴脣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臉,無意中一抿嘴,鹹得她直皺眉,氣得掙扎起來:“鬆開,臭死了”

    韓嶽就不松,揚起腦袋在嬌小姐嫩嫩的臉蛋上吧唧幾口,怕她真生氣,纔沒敢去親嘴。

    夫妻倆鬧了會兒,陳嬌再繼續幫他擦,擦到褲腰那兒,在韓嶽期待的目光中,陳嬌將巾子往他胸口一扔,不管了。

    韓嶽知足了,跳下地,自己飛快地擦了幾把。

    晚飯是野菜餡兒的包子,韓嶽一連吃了五個。

    陳嬌目瞪口呆。

    喫完了,韓嶽又去看了看野豬,見野豬舒舒服服地躺在窩裏,他這才安心。

    “如果豬崽兒能養起來,賣了就給你買支簪子。”

    今晚韓嶽是沒力氣生孩子了,摟着嬌嬌小小的媳婦,他蹭了蹭她腦頂的頭髮,輕聲哄道。

    陳嬌看看他,試着問:“金簪子還是銀簪子”

    韓嶽忍不住拍了下她,笑道:“還金簪子,你倒真會要。”

    眼下這條件,買根銀簪子就不錯了,最多最多送她一根外面包金的簪子。

    陳嬌也笑,笑完了,她認真地問他:“你現在對我,算死心塌地了嗎”

    韓嶽不懂怎樣叫死心塌地,對上她漂亮的桃花眼,他低頭親她:“嗯,死心塌地了。”

    死心塌地,就是願意對她好吧。

    陳嬌聽了,閉上眼睛,心裏念着菩薩。

    但菩薩並沒有出現,晚上陳嬌也沒有做菩薩的夢。

    睡醒了,陳嬌看着旁邊還在熟睡的男人,她悄悄撇了撇嘴,原來他只是說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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