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他, 難道還喜歡你嗎”

    喬樂儀聽見這句明顯帶有調戲意味的話,臉上露出一絲只有單純小處男纔會出現的驚慌失措, 卻很快鎮定下來。

    這時的他, 只是覺得這姑娘有種與衆不同的吸引力, 還未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好兄弟的追求者。

    因爲唐湖飾演的杜鳶言辭曖昧, 眼瞳裏卻沒有調戲, 只有無助。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她的舉手投足俱是成熟而風情的誘惑,一雙翦水秋瞳卻像小女孩般乾淨澄澈,默默訴說無限傷心事。

    他剛想安慰, 唐湖便飛快地眨了下眼睛,斂起所有脆弱情緒打斷他:“對不起, 我剛纔是不是衝你發火了”

    這是誰寫的臺詞果然夠婊

    是不是發火,難道杜鳶這個當事人心裏不清楚她這麼說,無非就是想先行低頭道歉,勾出許青的愧疚感而已。

    果不其然, 喬樂儀演出了許青上套而不自知的單純, 大方地擺手:“不用跟我道歉,你本來就心情不好,我再去跟孟博文說說, 他怎麼能這麼對你呢”

    在他眼裏,她的所有表現都只是在故作堅強, 彷彿不這麼做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唐湖今天用的眼影是偏自然的大地色, 眼線勾得略略下垂, 更顯無辜。

    她看似隨意地向前邁了一步,不着痕跡地踩住剛纔被丟下的香菸:“許青,你回去吧,我沒事,不用你安慰。”

    按照劇情,現在輪到她喜歡孟博文出場,爲了維持清純小仙女的形象,千萬不可讓他發現她像個壞孩子一樣躲在這裏抽菸。

    唐湖盯着眼前空無一物的場地,在看根本不存在的孟博文,表情變得清冷玉女,而勾搭許青時展現出的誘惑收回眉眼間,成了一線遊蕩不定的妖邪媚氣。

    真正意義上的翻臉如翻書,bitch is so bitch。

    費舟託着下巴在場外觀察了很久,除開對她演技的讚賞,還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水平有些不到位。

    導演應該比誰都瞭解劇本和人物,可他這個導演,似乎還不如一個來試鏡的新人演員對杜鳶這個角色瞭解深。

    在費舟最初的認知裏,這部講男人奮鬥的電影其拳頭劇情都不在女性角色身上,杜鳶是個純花瓶,只要演出同時玩弄兩個男人的婊氣就足夠了。

    事實上,之前的女一號謝妃妃也是從這個方向詮釋角色的,她想盡力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碧池,可演出來,就是一個腳踏兩條船的純碧池,招人厭惡。

    而唐湖,明着將“心機”二字寫在臉上,卻把一個及格分數的女配角演出了滿分效果。

    按照劇本設定,孟博文看出了杜鳶虛僞的那面,在他眼裏,這個追求過自己的女人不過是個僞裝成天使的惡魔,而在許青眼裏,她是個被誤會成惡魔的天使。

    所以唐湖面對孟博文時看似純潔,眼底卻藏着妖氣;而面對許青,則妖氣外放而清純藏在眼底,完美解釋了什麼叫“我抽菸我喝酒但我知道我是個好女孩”,勾搭得人家真的相信她看似老成實則天真。

    哪怕這個花瓶女一號擔負的劇情就那麼點兒,添上一絲細微不同,便能讓觀衆明白她是一個有魅力的,碧池。

    或者說,能讓兩個男主角爲之反目成仇的女人就該這麼碧池,正是因爲她的魅力,劇情裏許青才背叛了好兄弟孟博文一次,將機密資料透露給對手公司。

    至於角色的到底婊不婊,who cares

    反正只要夠美不就行了嗎

    唐湖的顏值無疑撐得住場子,杏眼大而有神,五官足夠立體,卻帶着東方韻味,避免了明明不是大美人還要硬着頭皮吹成天仙的尷尬。

    費舟越想心跳越快,被她調動起全身的創作激情,恨不得立刻把唐湖拉到片場套上戲服,先好好的拍上幾分鐘。

    “卡。”然而表面上,他還是一派冷靜地讓兩人停下表演,“二喬,到這裏就可以了。”

    “呼”

    唐湖輕輕吐出一口氣,齣戲出得奇快無比。

    究其原因,倒不是喬樂儀的顏值高得讓人心裏小鹿亂撞,而是演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發現他身上這件衛衣胸前印着一隻粉紅色的巴巴爸爸。

    要不是戲精上身尚在發揮作用,她早就笑場了。

    穿着幼稚卡通衛衣的喬樂儀沉默幾秒,從劇情中脫離出來,

    鼓勵地衝她笑了笑:“你發揮得挺好的。”

    “謝謝喬前輩。”唐湖完全不敢跟他對視,生怕形象毀在一隻巴巴爸爸手裏,表情愈發淡定。

    費舟看了看攝像機拍下的試鏡錄像:“你可以先回去了,最晚過完年通知你結果。”

    雖然這個演員的表現讓他很滿意,但不到最後一刻,還是無法保證角色一定是誰的,所以他也不會把話說得太滿。

    “好的,謝謝老師。”

    唐湖並不多待,略微欠身退出房間,終於把粉紅色巴巴爸爸從視線裏踢了出去。

    等她走後幾分鐘,費舟的注意力才從攝像機前移開,拉住喬樂儀:“你覺得剛纔那個怎麼樣”

    “她演得杜鳶比謝妃妃好。”喬樂儀想了片刻認真評價,“表情細節到位,跟我搭戲的時候入戲速度也很快,怎麼說呢,有一種”

    “誰都想追,但是誰都追不到的氣質。”費舟不愧是藝術家,三言兩語給出最精準的總結。

    “差不多吧,反正之前試戲的那幾個倒不是很來電,都沒有讓我使勁渾身解數追求的感覺,在她們面前我根本不能盡情發揮。”喬樂儀一邊抱怨,拿起椅背上搭着的衝鋒衣。

    在唐湖前面還有幾個演員來試鏡,就剛纔那段戲,他一演出許青的討好,搭戲的人眼中的竊喜就表現得太過明顯,徹底偏離了劇本人設。

    費舟自然懂這種不自覺壓戲的痛苦,拍拍他的肩膀:“老實說,只要性取向是男的,看見你這張臉都很難不心花怒放前提是你把自己衣櫃裏的衣服全都燒了,包括身上這件。”

    “我挺喜歡這件衛衣和外套的,暖和抗風,再說今天又不上鏡,穿得花裏胡哨幹什麼”喬樂儀拉上外套拉鍊,藍黑相間的衝鋒衣上身,再好看的長相也秒變餓了麼外賣小哥。

    費舟實在沒眼看他這副污染環境的打扮,嘆口氣又問:“那麼早回去幹什麼,你又沒別的事情,中午一起喫飯”

    喬樂儀從口袋裏摸出黑色口罩,凜然拒絕:“不了,我回家還有正事。”

    有的人戴口罩只爲遮住雙下巴,有人卻是爲了遮住逆天美貌,但他戴上口罩也阻擋不了露在外面的一雙深邃電眼,可見遮擋效果不太好。

    費舟反問:“我還不瞭解你除了打遊戲能有什麼正事,不拍戲的時候你出過門嗎”

    在他眼裏,喬樂儀就是個死宅男,重度網癮患者,應該拉到網戒中心治一治毛病。

    “誰說我不出門了,我不還下樓扔過垃圾麼雖然穿着拖鞋褲衩下樓被人拍下來了。”喬樂儀振振有詞地辯解,又癟着嘴嘀咕一句,“你們這羣俗人啊,根本不明白我的夢想。”

    光是那雙憂鬱的眼睛,拍下來就不知會讓多少人心碎,然而下一秒,他又掏出手機美滋滋的開始刷微博了。

    另一廂,唐湖離開試鏡地,坐進經紀人的車裏。

    白至理見她開門進來,從駕駛位上回頭:“看你現在的樣子,試鏡是十拿九穩了”

    “結果要等幾天才能出,說十拿九穩好像有點不太謙虛。”唐湖故作低調,“不過這個角色要是拿不到手,我專門去請教的那位高人得活活掐死我。”

    她一邊說着,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拿出來一看聯繫人,表情立刻垮了下來。

    李若川。

    唐湖盯着不斷震動的手機足有半分鐘,才一臉不情願地按下接聽鍵:“喂”

    聽筒另一端,李公子特別霸道總裁地命令:“出來喫飯。”

    唐湖煩得要死的衝車頂翻了個白眼,疲憊地靠在座椅上:“你不是去s市了嗎”

    在學校那次見面後,她和李若川交換了手機號和微信,不過從來沒主動聯繫過,權當不認識這個人。

    “我早就回來了啊。”李若川隨口回答,又敏銳地問,“你是不是沒看我的動態,是不是把我的朋友圈屏蔽了”

    他這次是一個人去的s市,返程時特意發了個九宮格自拍,美顏濾鏡一條龍服務,剛發出來,評論區立刻被幾百條巴結的留言堆滿。

    然而李公子看了好幾遍,還是沒找到唐湖的評論痕跡,又特意發了條只能她一個人看見的動態。

    幾天過去,依舊連個點贊都沒有。

    唐湖斟酌片刻,不知該怎麼告訴他一個沉痛的現實:“不是,我早就把你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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