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導那邊怎麼樣好, 我大概明白了, 謝謝。”

    唐湖聽過半晌公司員工的彙報,搞清楚來龍去脈, 面無表情的掛了電話:“回去喫飯, 我還以爲是補拍鏡頭或者臨時有飯局了。”

    初審意見就是不通過, 可見這部電影的意識形態已經錯誤到連修改都修不過來,給審片委員留下了極其惡劣的印象,也別想着和無x區一樣縫縫補補再送審,直接槍斃才解氣。

    李若川那邊也打完電話,隨手將手機放在茶几上:“不再問問是什麼情況”

    風箏飛了的出品方是她和喬樂儀, 也就是圖南影視主導製作的電影, 她才更有資格過問,而明遠影業負責上映後的宣發,沒想到項目直接被腰斬了。

    “不作不死, 有什麼可問的, 喫飯。”

    唐湖沒好聲氣的走進餐廳,過了片刻又向自己認輸, 折返回來翻手機通訊錄:“還是聯繫一下木遠吧, 他那邊應該比我們更早得到消息,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然而號碼撥出去後忙音響了足有一分鐘, 聽筒那端仍然無人接聽。

    這種場景,讓她聯想起風沙被強行改戲的那段時間, 也是聯繫不上木遠, 好不容易見面才發現他精神狀態極差, 眼底糾纏着厭世的死氣。

    “我再打一遍。”唐湖有些沉不住氣,緊張地重新撥通號碼,才聽見那端有人慢悠悠地接起來。

    “喂”

    “你在哪裏”

    木遠被她焦灼的語氣驚得驟然清醒,怔了片刻,才含糊開口:“唐湖這個時間打電話幹什麼,我在家睡覺呢,怎麼了”

    唐湖分辨聲音,發現他是真的困而不是自殺到一半被人打斷,長長地吐了口氣:“就是想提醒你一下,睡姿不對,起來喫個飯重新睡。”

    木遠察覺她語氣隱隱不善,強撐着精神:“那我馬上點個外賣。”

    “點什麼外賣”唐湖氣得差點捏爆手機,忍了又忍,勉強維持着對一個文藝工作者的尊敬,“我現在在家,醒了就趕緊過來一趟還有,把你那電影和劇本都給我帶上。”

    “行,我洗把臉就過去珠江皇景是吧”

    “趕緊的”

    唐湖把手機往桌上一拍,惡狠狠地咬着湯匙撒氣。

    影視作品在送審之前還有一道“自我審查”的程序,就是留給導演製片再審視一遍自己有沒有踩線,文藝工作者都清楚那天不能碰的紅線在哪裏,木遠導演過幾部片子,不可能上來就犯最大的忌諱。

    那麼只剩一個解釋:他是故意的。

    首都的文藝工作者喜歡扎堆住,大多集中在四環附近,木遠租的房子離這裏不遠,打聽到具體位置,便開着自己那輛屁股冒煙的八手奧拓過來蹭飯。

    “叮咚。”

    二十分鐘後,門鈴應景地響起。

    “我去開門吧。”李若川率先起身向門口走去,留下一隻像河豚一樣氣鼓鼓的唐湖

    木遠習慣性的戴着鴨舌帽,看見開門者是誰,被藏起來的眼睛挑起驚訝:“李總吃了嗎”

    李若川不是經常聽見這麼接地氣的打招呼方式,一愣之下,點了點頭:“嗯,進來吧。”

    餐廳裏,唐湖喝完最後一口湯,把飯碗當成驚堂木往桌上一拍,架勢彷彿三堂會審。

    “來了”

    “嗯”木遠低低的應一聲,擡手壓了壓黑色帽檐,打算死扛到底。

    唐湖看到他這副進了渣滓洞的決絕態度相當來氣,還沒打算興師問罪呢,當事人就擺出一副被資本家迫害的態度。

    頓了頓才問:“你開始就知道這部戲踩了線,但一個字都沒跟我說過,就是想先斬後奏騙投資啊”

    木遠拍過的沒路相逢總票房5.7億,在當年電影市場還沒爆炸的時候,這個成績足以衝進年度前十,既然盈利,圖南才決定送個人情,投資他下一部不怎麼賺錢的藝術片,而且直接就給錢了,什麼都沒過問。

    木遠沉默不語。

    唐湖又問:“喬樂儀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我昨天上午告訴他了,“他說不指望藝術片賺錢,卡就卡了。”木遠下定決心一般摘掉鴨舌帽,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睛,“這回拍戲從製片到監製都是我一個人,所以就自己看着拍了,不是有意騙經費。”

    他爲拍戲在偏遠的地方呆了小半年,整張臉都熬糙了,看來是沒有挪用公款。

    唐湖無可奈何地嘆氣:“我拿給你拍戲的幾百萬去包小三,現在估計都能包一個加強排了,每天還可以驕奢淫逸。”

    花出去的錢收不回來,這麼興師問罪,主要是因爲這部戲不是她一個人投的,得給其他人交代,要是上映後票房失利還好說,直接不能上映就難解釋了。

    不過既然喬樂儀不介意,她也不想追究,培養導演就是這麼燒錢的愛好。

    李若川:爲什麼驕奢淫逸要包養一個加強排的小三

    “算了,先看看電影,錢花出去了,總該讓我當第一個觀衆。”唐湖推開椅子站起來,招呼兩人走進書房。

    這個屋子空間狹長,正好適合改裝成家庭影院,立體環繞聲加高清銀幕,要不是地方不夠大,她都想直接把整面牆壁做成屏幕。

    “我來弄吧。”木遠帶來了轉過格式的電影母片,在電腦上就能放映,找了檯筆記本插~入u盤。

    唐湖拉來三把椅子並排放好,準備看看這部風箏飛了,到底拍了點什麼

    銀幕亮起,緩緩出現全片的第一個鏡頭。

    一隻龐大豔麗的蝴蝶風箏在天際遊弋,尾部綴了兩根五彩斑斕的飄帶,被細細的風箏線束縛在牽引人掌心。

    故事發生在某個小村莊,主人公是村子裏一個叫小悅的普通女孩,家裏只有兩間破屋,外加一個冬天用來儲藏紅薯的地窖。

    她的父親主要負責種地務農,母親斷了一條腿,整日佝僂着身體,連走路都困難,所以呆在家裏做風箏補貼家計。

    村子裏有不少家庭都靠做風箏養家餬口,但只有小悅的母親做的風箏最爲漂亮,配色豔麗大膽,畫的圖案樣子也別緻。

    有時候母親心情不錯,就會指着如數家珍一般跟小悅唸叨,這個是莫奈,那個是梵高,而她原來是畫油畫的全都是小村子裏聞所未聞的東西。

    但母親大多數時間都心情不好,就會發瘋一般哭喊,或者狠狠擰她身上的肉,用看仇人的眼神質問她爲什麼還不去死。

    正是因爲如此,母親也成了村子裏被人指指點點的瘸腿女瘋子,而每當她起了瘋病,父親就會把她關進地窖,直到她再願意收斂脾氣才放出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