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搜索賊人,王庭燈火通明,但剛剛從這裏跳下去的那三個人,已經看不到人影了。
“……拯救不列顛……嗎?”
輕聲重複了一遍蒼銀的騎士剛纔的問話,卻直到他們逃離的此刻,她纔回答了這個問題。
“你搞錯了啊,亞瑟……既然是另一個世界的我,肯定也是抱着同樣的想法吧。拯救不列顛只是順便,我真正想救的人是”
“王姐!”
伴隨着腳步聲,這個聲音從樓梯間傳來,雖然同樣稱呼了她一聲王姐,不過不用說,這個不是男聲而是她所熟悉的女聲。
“躲起來,莫德雷德!”
摩根迅速回過神來,向着莫德雷德冷聲下令,只見那掩藏在兜帽下的稚嫩面容上帶着一絲不知所措。
莫德雷德驚慌失措地點頭,怎麼看,她也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普通小鬼而已,更何況,作爲人造人的她實際的年齡遠遠小於此。
雖然被告知了父親是那個亞瑟王,她還沒做好準備去見他,只能下意識地順着母親的命令,向着帷幕之後衝去。
當阿爾託莉雅帶着高文等幾個產自摩根的圓桌騎士趕到的時候,只能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被飄飛而起尚未落下的帷幕遮蔽住。
她頓了一下,沒有選擇深究。
“……王姐,發生什麼事了?你沒事吧?”
“我沒事。不過,卡美洛的守備可要好好審查了,居然讓莫名其妙的人跑進我的塔裏來。”
摩根恢復了一貫的冷言冷語,只有面紗之後的雙眼還留着一絲溫度,看向阿爾託莉雅。
騎士王則已經轉向了身後的下屬們,呼喚一同跟來的宮廷執事的名字,“貝狄威爾。”
“是,吾王。我一定會查清楚這件事。”
之後,阿爾託莉雅向她告別後,就又像來時一般,一陣風似的帶着其他圓桌騎士離開去追捕入侵者。
而在這期間,摩根只是在一旁狀似冷漠地看着這一切,沒有多說一句話,直到對方離開。
沒錯。
她想拯救的,從一開始就是她的妹妹阿爾託莉雅,英明神武的騎士王亞瑟。
摩根很早就知道,從她的父親尤瑟王那一代起,已經有了不列顛即將衰落的預言。
不,與其說那是預言,不如說是根據現狀合理的推測。
神祕的消退從來都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大陸上的神祕在數百年前就銷聲匿跡了,不列顛因爲是與世隔絕的島國,尚且還能留住一些,只不過就連這些殘存的神祕也在逐漸消退。
不列顛的神祕總有一天也會完全失去,這是所有人的共識,而依仗神祕統治諸境的不列顛,也會隨着神祕一起衰落,這是毋庸置疑的。
原本根據消退的速度,智者們判斷,神祕完全從不列顛的大地消失的時候,就在尤瑟王這一代,只不過通過與梅林製造了不列顛的紅龍,尤瑟王成功延續了神祕。
那就是阿爾託莉雅潘德拉貢的誕生。
這是摩根還小的時候發生的事了。
阿爾託莉雅纔剛剛誕生於襁褓之中,神祕即隱祕,尤瑟王不會也不可能將這件事告訴尚且年幼的摩根,只是將阿爾託莉雅送出宮撫養,於是摩根就這樣,帶着要繼承不列顛王位的覺悟長大了。
即使多延續了一代,不列顛也註定會滅亡。
這個國家,總有一天會死去。
既然如此,所謂的不列顛之王,也不過就是這個國度的殉葬品而已。
不論是好是壞,是粗糙還是精緻,殉葬品就是殉葬品,註定會因爲不列顛的衰落而跟着一起犧牲。
作爲不列顛公主長大的摩根,享受着國家供給的錦衣玉食,給不列顛陪葬也是理所當然的。
她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直到阿爾託莉雅橫空出世。
阿爾託莉雅繼承了王位這件事,這讓摩根感到一陣荒謬。
相對於被製造出來、還從小被送養的阿爾託莉雅,尤瑟王顯然更疼愛在身邊長大的女兒摩根,這是人之常情。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諸多安排,通過梅林的預言和石中劍等等,讓阿爾託莉雅成了新的不列顛之王。
然而,對於摩根來說,阿爾託莉雅也是她的妹妹啊!
她自己享受了不列顛帶來的好處,爲不列顛陪葬也沒什麼好說的,可是憑什麼?
憑什麼被送出王宮、被清貧地撫養長大、連一絲作爲王族公主的便利都沒有享受過的阿爾託莉雅,也得犧牲自己的幸福,犧牲掉作爲女性的人生,娶另一位女性爲妻,成爲亞瑟王這個不列顛最大的殉葬品?
終於知曉了一切前因後果,瞭解到阿爾託莉雅曾經度過的人生。
同時也看到了她爲了不列顛延續而做出的諸多努力。
可就算阿爾託莉雅自己認同了這樣的命運,摩根也根本就無法接受。
成爲王所必需要的能力,阿爾託莉雅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就從稀世的英雄培養者梅林那裏學會了,偶然拔出了石中劍,被推上王的位置,她也就那麼順理成章地做了下去。
可打從一開始,命運就沒有給予過她除了這以外的選項。
阿爾託莉雅潘德拉貢這個人,就是爲了成爲亞瑟王而誕生的。
從此,摩根就爲了將阿爾託莉雅拉下王位,而努力謀劃着。
然而,正如希臘神話之中的某個故事,被預言將會爲兒子所殺的拉伊俄斯,將自己的兒子俄狄浦斯丟棄荒野,反而讓俄狄浦斯被另一對夫婦收養。
而俄狄浦斯接到自己必將弒父娶母的預言後,不知自己不是親生的他,爲了避免預言應驗而離開養父母,最終因緣際會地殺死親生父親拉伊俄斯,娶了親生母親那樣
摩根爲了阿爾託莉雅做出的種種努力,到最後,反而編織成網,殺死了阿爾託莉雅,那正是命運的可笑之處。
即使是她這樣原本就對命運嗤之以鼻的魔女,也不禁感到了諷刺。
帶着諸多的懊悔,以及沒能拯救阿爾託莉雅的遺憾,摩根還是爲不列顛而殉葬了。
再之後,就是作爲英靈從者,被某個她從來沒想到過的人利用聖盃召喚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看什麼看,你也是王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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