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土灑了上去,寇秋的心也跟着猛地一酸楚。
他還會不會有機會, 能不能再擁有這樣好的父母
寇秋說不清楚,也無法保證。他只是在葬禮的間隙, 緊緊地握緊了燕卓的手。
燕卓似有所感, 把他的手握得更緊了。隔着那層皮肉, 他們的骨頭都像是靠在了一處,他們的心也捱得緊緊的,親密地湊着。
“囡囡......”
燕卓的聲音輕輕的, 滿含憐惜。
“沒事的,有我呢。”
在雙方父母都不在之後, 他們搬回到了幼年時住的院子裏。兩家之間的那處院牆被徹底拆掉了,秋日的午後,兩把老藤椅搬出來, 兩個頭髮都已經白了的老人躺在上頭, 一面慢騰騰地晃着扇子, 一面曬着暖融融的陽光。寇秋的衣服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光斑, 他眯着眼去看, 試圖追逐着那光斑看向天空。
可天空,實在是太耀眼了。他看着看着,眼前便出現了白花花一片。
那些光芒跳躍着,躍進了他的眼睛。
寇秋隱約感覺到,是時候離開了。
他費力地在躺椅上挪動了下,用已經含糊不清的聲音說:“燕卓”
燕卓就躺在他的身旁,佈滿了老年斑的手把他的手緊緊抓着,說話的語氣仍舊像是在哄昔日那個幼小的孩子。
“......囡囡”
“燕卓,”他旁邊的愛人又喊了他聲,聲音慢慢低下去,“我走啦。我等你一步,你可別讓我等久了。”
燕卓側過頭望着他,仍然能看見那澄澈的像是玻璃珠的眼睛。他平靜地笑了笑,說:“好。”
空中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了風。
第一片葉子在初秋的陽光下,忽然鬆動了,掉落在了地上。
燕卓感覺到握着的這隻手驟然失去了氣力,他沒有驚惶,也沒有什麼悲痛。他只是也迎着這陽光,勉強把愛人膝上的毯子向上拉了拉,就像是幼年初見時爲他拉被子那樣。
隨後,他的眼睛也閉上了。
有不知道什麼地方的歌聲斷斷續續傳來,哼着首舊曲子。是舊年的歌謠,反覆吟唱着,像是拉長了的詩篇。
“記得當時年紀小,
你愛談天我愛笑。
並肩坐在桃樹下,
風在林梢鳥兒在叫,
我們不知怎樣睡着了。
夢裏花落知多少......”
再次醒來的寇秋睜開眼時,正好對上一張臉。那男人生的不錯,襯衫西褲,一身上下的打扮也挺不凡,男人瞧着他,語氣不知是什麼樣兒的,像是嫌棄,又像是刻意裝成的、卻不太像的深情款款:“陽陽,這件事,我必須要和你說了。”
還沒承接原主記憶的寇秋只好往下接戲,“你說。”
他如今所站立的地方,是一片寬闊的廣場。旁邊的小噴泉噴出一溜晶瑩剔透的水花,背後的商場人來人往,挺熱鬧。
男人張了張嘴,望着他,像是極難開口。
半晌後,他還是抿抿薄脣,說話了。
“向陽”他說,“我發現,自己還是喜歡男孩子。”
寇秋:“......”
寇秋:“............”
寇秋:“”
他立刻低頭看去,隨即在自己的腳上震驚地看見了一雙鞋一雙有着嬌俏的小高跟的鞋,還有兩條又細又白的腿,鞋上還帶着兩隻蝴蝶結,放在寇秋眼裏,那就像是兩隻撲棱蛾子,一下子把他給撲棱傻了。
對面的男人還在說:“我知道我之前和你說,我喜歡的是你這樣可愛的女孩。可到了如今,我越來越發現,我恐怕還是喜歡男人......”
他哪兒知道,他對面可愛的“女孩”已經連一句話都聽不進去了。
阿崽阿崽
系統要是已經有了實體,這會兒準得被他給徹底搖暈。它勉強應了聲,迴應宿主的話,阿爸
這怎麼回事寇秋還處在這突如其來的身份認知中,一時間三觀都破碎了,他嚥了口唾沫,確認,我這回......是女同志
誰說的系統奇怪道,是男的。我們做任務,還不至於改變性別。
寇秋徹底木了。
他伸出隻手,指着自己前頭挺拔的兩團,表情簡直像是見了鬼。
男孩子有這個
系統崽子眼睛都不帶眨的,哦,假的。
那這兩條女生的腿
系統崽子吐出片瓜子殼兒,練的。
寇秋揪着自己的裙襬,這衣服
買的,系統說,冷靜點,阿爸,女裝大佬,你沒有聽說過
寇秋:......
見,鬼,了。
系統說:兩三句話解釋不清楚了,這樣,原主的記憶先傳過去吧。
寇秋這才接收到了記憶。
原主名叫向陽,他的工作是個主播,以女裝大佬的屬性聞名。平日裏,他偶爾也會穿女裝去實體店裏紅着臉偷偷試一點小裙子,可偏偏那一天在商場裏,他被郗鵬雲撞見了。
向陽身材不算很高,一米七剛剛出個頭。由於骨架纖細,並不像尋常男生那樣生的五大三粗,他穿女裝時的感覺也一點都不突兀,那乳白色的蕾絲裙子裹着那纖纖的腰部,就跟塊磁石似的吸引着人的眼球。郗鵬雲瞧見了,眼珠子一下子就被吸上去了。
在那之後,他開展了近乎瘋狂的追求。向陽從小沒怎麼被疼過,早早地就沒了爸媽,從收養他的舅舅舅媽家出來,一個人過活。他沒接受過多少善意,淪陷的很快,就硬着頭皮,裝作女生,和郗鵬雲交往了。
但交往之後的每一天,他都處在無限的掙扎中。想要告訴戀人自己的真實性別,卻又不敢。
如今可好,郗鵬雲約了他出來,居然自己說自己喜歡男的
寇秋說:那這還有我什麼事
這不he就好了麼
系統嘆氣,哪兒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