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門客的嬌養日常 >第七十三章
    太后才歇下,日暮黃昏,人也如倦鳥疲乏,但聽到叩門聲,邵培德進殿便隔着素紅的春簾稟道:“啓稟太后娘娘,元太師夫人說有要事請見。”

    原來那禁衛軍統領耿直將軍,今日趁着公主大婚肆意縱情,貪杯誤事,竟沒攔住周氏,教她還是入了宮。

    她手裏攥着密函,說是要緊事,周人尚禮,從未見過如此潑辣蠻橫不講道理的女人,竟被唬得兩眼發直,硬是由着周氏入了宮,連邵培德都不得不替這位一品夫人傳句話。

    太后才起了身,教人傳周氏金殿。

    她挪騰到階下,伸手取了羽絲宮綃錦衣,隨意地披在肩上,那徐氏踅入門中來,兩眼通紅,不待說二話,便將遼國靖南王的戰書呈上,順帶提了一嘴,太師老邁行不動路,自己只得替他跑這一趟。此事不宜聲張,故而眼下尚無人知曉。

    太后只看了一眼,衛聶雖用兵如神,又擅使詭計奇謀,但今次他竟敢輕騎前往大周,這竟是不將大周放在眼底,她蹙了蹙眉,“來人。”

    邵培德已在金殿內候着,太后玉指拈起這封挑釁書,淡淡道:“拿給皇帝。”

    周氏心中突突一跳,“太……太后?”

    太后疲倦地託着額,慵懶隨意地倚着梅花案,曼聲道:“哀家老了,終是力不從心。今日本是公主與駙馬大喜,這文書教他們見了敗了興致。公主如今已是謝家婦,自然配不得衛聶,他不甘心也罷,嫉恨惱怒也罷,要來便來,我大周泱泱大國,何懼區區一個衛聶。”

    那周氏自是完全想不到,太后竟會給出如此迴音。

    以往周遼開戰,太后皆到戰時自潰,率先投降,可見是婦人之骨,畏懼遼兵。怎麼這一回……

    不待她幾番思量,太后睨了眼周氏,脣邊吊着絲譏誚。

    “元綏回了郴州?”

    周氏身體一僵,忙折腰斂衽,“是,已有一旬了,應是快到家了。”

    “郴州也好。”太后道,“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公子才俊未必輸給汴梁。她的婚事,哀家始終引以爲憾事,不若在郴州尋一名門,哀家再替她做了這主便是。”

    周氏這才知道,太后壓根不屑理會自個兒,她自作聰明瞭一把,意圖都教太后都看在眼底,慌張地手忙腳亂,便跪了下來,“太后,元綏與璩家解除婚約,是她福薄沒這個命,太后不必再替她花心思了,不若教她在老家好生休養着,過不消兩月便能回來了。”

    太后掀了掀眼簾,斂着一絲淡淡的疑惑,末了又道:“郴州刺史之三公子,年方十九,正是好年華,才貌亦甚是出衆,若是元太師不棄,哀家替她賜婚。”

    “這……”周氏心如死灰,癱倒在地,兩眼直傻愣愣地盯着地上刺繡玉露牡丹的紅氈。

    念及元綏,太后悵惋不已:“她自幼時起便同我家莞莞相像,倔如牛,硬是拉不回來的性子,我看就這麼着了罷,也不必回什麼汴梁了,這裏的公子小姐剜人心的本事太厲害,非得等到元綏有了丈夫子女,恐怕這樁退婚案纔不至於成了經年不休的笑柄。元夫人,哀家這是爲你、爲你的女兒考慮。”

    那元夫人傻了,哪裏還能說得出半個字來。

    弄巧成拙,說的許就是她。

    良宵夜裏,繁文縟節才終得一一行完,趙瀲坐在鋪滿桂圓蓮子的紅被褥裏,將礙事兒的鳳釵珠冠一應摘了下來,隨手置於梳妝鏡臺前,披散下如墨染飛瀑的鴉發,褪了外罩着金凰攢花百枝千葉的華服,一身薄如輕煙的裏衣合着,菱花鏡中嬌俏的臉蛋別是一股豔麗,和羞澀女兒態。

    今晚自是同以往不同,趙瀲不至於太羞,但總有幾分難爲情。

    門隨着吱呀聲被推開,趙瀲款款回眸,君瑕已笑吟吟地走來,身後卷着一波秋涼,將室內紅燭暈染的燥意退了一二分,趙瀲還是起身將門關上了,回頭便將人壓在門框上親。

    她再三確認,他的眼瞳裏映着她的身影,心下稍安,“這回不會再看不見了是不是?”

    他沒回話。

    趙瀲搖了搖他的手,又專注地盯着他的雙眼,輕聲問:“看見了?”

    隔了一會兒,他笑着回道:“嗯。”

    趙瀲總算安心,“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君瑕似乎不欲多言,將趙瀲抱了起來,妥善安置在婚牀上,趙瀲顰着柳眉,將身下的乾果子都掃了出來,才教他上牀。近來也不知怎麼了,趙瀲頻頻覺得食慾不振,腦中也時常暈沉沉的,許是縱慾太過?

    她自己尚且喫不消,更怕君瑕心肝脾腎哪一處再出了岔子。本來話難堪,不宜她來說,何況又是洞房花燭,自然不能不來。

    她只好堅定、不容置喙地爬到君瑕的身上,龍鳳燭高照,他滴着墨的眼眸裏溢出一絲驚訝,趙瀲壓着他的兩條手臂,緩緩道:“今晚,交給我。”

    他要動手,便被趙瀲壓制住,娥眉擰住,虎着臉色道:“你不許動。”

    他眨了眨眼,漂亮的眸子露出一抹困惑。

    趙瀲被勾得心神盪漾,忍不住親了親他的嘴脣,趴在他耳邊細聲道:“我想這樣待你很久了,成全我一次,大不了以後讓你十倍百倍地欺負回來?嗯?”

    他果真沒有再動,趙瀲心滿意足,拍了拍他的臉誘哄:“乖乖的。”

    君瑕也只是含着微笑,目光異樣地瞟到了別處,俊臉在她的四處亂摸亂蹭之間,泛起了潮潤的粉紅,像是羞澀,又像是……帶着縱容的鼓勵。

    趙瀲自食其力,最後累得腦中一陣眩暈,便仰頭倒在了被褥裏,搖紅疊綺的暖帳之中到處都是曖昧旖旎的香味,君瑕摟着累暈的趙瀲,輕輕勾了勾嘴脣,細碎地親吻她的臉頰,手腕,十指……

    讓你來,不是很沒用。

    他懶得嘲笑趙瀲,悄然微笑,親吻之後披起衣裳出門叫水。

    由於君瑕這副身子骨禁不得折騰,趙瀲沒在公主府大擺酒席設宴,更不許任何人灌他酒喝,院中一派清寂,素月上弦,沁涼無塵,如結在疏影樓闕之間一朵碩大霜花。

    周遭靜靜的,安寧,沉寂,沒有一絲風聲。

    葉被刮落在地,又被捲入了涌起銀波的湖水之中。

    趙瀲一覺睡醒,身畔又沒有人了。

    她換了身衣裳,長髮未梳,疑惑地走了出去,從前院越過浮橋,走到粼竹閣,正好撞見秋風颯颯之間,一襲雪衣坐在竹風間自己與自己對弈的身影。

    趙瀲才終於安心下來,舒了口氣,溢出一縷笑來。

    殺墨與殺硯正在翻曬藥材,並肩說着什麼悄悄話,沒等趙瀲走到君瑕近前,殺墨忽然皺了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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