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宮女爲後 >20.忠臣
    一時之間,能言善辯的隆慶帝也不知如何回答。之後看着她同淑妃爭錦棠,他也沒有斥責。

    他雖偏愛榮錦榆,卻也知道他不堪大任。就是因爲接觸更多,也讓他能更加看透這個兒子。

    榮錦榆跟蘇蔓性子一樣,不是個能容人的主。

    隆慶帝如今年已花甲,他一直親近皇子公主,對他們多少是有些瞭解的。

    老二衝動易怒沒個主意,老三陰奉陽違心胸狹窄,老四讀書讀傻了根本不通俗務,老六口喫又木訥,老七十八了還跟個孩子似的,心思單純的很。

    老八確實讓人看不透。

    要說老八有多優秀,他從未聽勤學館的夫子表揚過他,可他卻也沒有被訓斥過半句。

    很多時候,他去勤學館陪皇子們一起讀書時幾乎都忘了有這麼一個兒子。

    如果不是榮錦棠樣貌是所有皇子裏最好的,又是唯一一個寄養在養母名下,宮裏人幾乎都不會提起他。

    便是這樣,才最難得。

    隆慶帝剛纔便吩咐寧大伴了幾句話,此刻看着自己早就有了皺紋的皇后,不由溫言道:“儲君的事,你不要急。”

    王皇后剛被他握住手時便流出眼淚,此刻聽了這話不由有些喫驚,呆呆看向隆慶帝。

    隆慶帝溫和笑笑,伸手幫她擦了擦眼淚:“看看你,這麼大人了,哭什麼呢。”

    王皇后難得被他這樣哄,不由紅了臉,又哭又笑道:“我還不是擔心陛下。”

    隆慶帝拍拍她的手,沉吟片刻:“梓潼,你我結髮幾十年,我自是知你人品。實話同你說,我心裏也是未定的,過了這一段時日,你我都再好好看看,如何”

    他很少在王皇后面前自稱我,多數時候他們都說不了幾句話,即使說了也多是國事,這樣像夫妻倆般閒話家常實在太少。

    而他這幾句話卻給王皇后吃了定心丸,她勉強笑笑,也柔了嗓子:“陛下,臣妾不是亂選,錦棠那孩子是真的不錯。淑妃妹妹是他的養母,可他卻依舊孝順,不比親生的差。”

    隆慶帝點點頭,沒叫她繼續說下去:“嬋娟,朕予諾與你,他日無論選誰爲儲君,也定要奉你爲皇太后,絕不讓他薄待你去。”

    王皇后眼中的淚又落了下來,她突然笑道:“說什麼傻話,說不得我挨不到那時候了。”

    她不過就比隆慶帝小兩歲,年紀不小了,這些年身體大不如前,這話也確實是實話的。

    隆慶帝幫她把鬢邊亂了的華髮順了順,端詳這個陪了他一輩子的女人。

    她沒有沈婉溫柔體貼,沒有蘇蔓婉轉動人,沒有順嬪年少多情,有的只有世家大族出身的端莊自持。

    她足夠堅強,足夠勇敢,也足夠堅定。

    他們的長公主過世時,她甚至帶病堅持處理宮務,沒有荒廢一日。

    隆慶帝有時候想,這個女人真像他自己。

    他不算很喜愛她,卻放心把後宮交給她,對她總是莫名信任的。

    就算是蘇蔓,他都不會跟她多說半句國事。

    人到暮年,大病一場,遭逢外敵入侵之時,他才慕然發現自己的皇后竟然也有軟弱的一面。

    她也會傷心落淚,也會害怕未知的未來。

    她心裏,也是有他的。

    這就足夠了。

    隆慶帝低聲哄了幾句皇后,想了想道:“錦棱少時在沈家軍歷練過幾年,此番沈長溪過世,邊關不可一日無帥,朕明日便要下召命陳明棟領兵出征,便讓錦棱隨軍出征吧。”

    王皇后又呆了呆,隆慶帝雖然會跟她說幾句國事,可軍務卻是從來不會提的。

    “錦棱那孩子,不太適合”她喃喃說了一句,突然醒悟過來解釋道,“他不是沉靜性子,邊關又太危險。”

    隆慶帝政事繁忙都瞭解自己的兒子,王皇后只會比他跟皇子們相處更長。

    未開府的皇子日日都要去她那裏請安,開府的皇子每三日也要進宮關心母后,二皇子是什麼性子,被他頂撞過很多次的王皇后深有體會。

    王皇后雖然素來喜歡端世家大族嫡女架子,可卻也沒多少壞心。世家教養出來的姑娘,自然不會使見不得光的手段。

    哪怕年初那一回她急了,說起來做的事也不算太過難看。

    隆慶帝知道她沒有多餘的心思,確實是認爲二皇子不合適,可這一次二皇子不去是不行的。

    貴妃太過尊貴,她有兩個養成的皇子,三皇子是必不能沾了軍事的。

    而四、六、七三位不是書呆子就是木訥不愛說話,剩下那個還不如老九懂事,根本不堪大用。

    老八暫時還是放在身邊爲好。

    即使二皇子太過沖動,卻也是有勇有謀的,只要他這一次能穩住陣腳,日後還不好說。

    當然,這一切都是隆慶帝自己日夜所想,將來到底如何誰也不知。

    夫妻兩個說了好半天話,直到隆慶帝吃了藥睏倦難擋,王皇后這纔回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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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景玉宮,正殿。

    正是午夜時分,萬籟俱寂。

    宮裏的宮門早就落鎖,今日皇后特下懿旨讓未弱冠的皇子公主們陪伴母妃,所以榮錦棠此刻便也在這裏。

    母子兩個一同用過簡單的晚膳,淑妃便屏退宮人,獨自留了榮錦棠在身邊。

    一盞茶過後,淑妃才沉沉開口:“棠兒,今日娘娘的意思,怕是有些深了。”

    榮錦棠把手中茶盞放到几上,溫言道:“母親不用太過擔憂,娘娘之前興許是犯了昏症,今日她一番言行像是明白過來了。”

    淑妃一臉擔憂地看着他,秀美的臉上滿滿都是不捨。

    這孩子在她膝下養育十幾年,她是全心全意待他的,他非她所生,母子兩個唯一的維繫便是宗廟裏單薄的那一行字。

    她不想連這點關係都沒了。

    榮錦棠見她有些慌神,面容又滿滿都是疲累與哀傷,心裏也跟着難受起來。

    沈長溪常年駐守邊關,只有年節十分纔會歸京。每每進宮看望淑妃,總是不會忘記給他帶些男孩子喜歡的禮物。

    不是弓箭刀槍就是火器圖譜,要麼就是世間難尋的寶典,幾乎是按着他的喜好來的。

    沈長溪能這樣清楚這個見都沒見過幾次的“外甥”,肯定是淑妃用了心的。

    沈家對他不薄,他自然心中感念。如今沈長溪這個舅舅爲國捐軀,說不難過那是假的。

    可母親如今還要靠着他,他不能先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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