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宮女爲後 >35.潁州
    給恭王殿下守喪之後, 便就到了十一月中旬,最近宮裏的日子越發嚴苛, 就連最活潑的雙蓮也許久沒有玩笑了。

    聖上重病難愈,恭王盛年殉國,賢妃並貴妃等也接連病倒, 給隆慶四十三年的冬日蒙上一層陰影。

    前幾日宮裏又傳北邊蒙府雪災, 數萬災民無衣食過冬。南邊溪嶺和業康大旱,晚稻顆粒無收。

    因爲這個, 隆慶帝甚至連養病都不顧不上了,連夜命內閣與三省六部省令尚書匯同議事,務必要把災情儘快控制住,並撥款賑災銀用以賑災。

    邊境已同烏韃打了一年的仗, 然大越百年下來太平日子傳承, 國庫如今還是撐得住的。

    前朝都這般艱難, 後宮自然要有所表示的。

    這頭剛撤了爲恭王哀思的掛白, 轉日皇后娘娘就上表要爲民祈福,縮減衣食用度。

    主位娘娘們每日膳食都減至十道以內, 就連冬衣也比去歲少了一半, 炭火布匹也相應扣減。

    宮裏人確實很多,先不說各主位娘娘和小主妃妾,就連宮人們其實年年也很耗銀子。

    付巧言這一年很是長了個子,現已同高挑的寒煙差不多個頭了, 去歲的冬衣穿在身上短了一截, 裏面防寒的夾襖也舊的不成樣子, 根本暖和不了多少。

    可宮裏這一年的冬衣卻只一人發了一身,裏面貼身的棉布也少了兩匹,她是要在主子面前伺候的,輕易寒酸不得。迫不得已,只好把裏面的夾襖拆了一套最舊的,給外面的襖裙加了袖子裙襬,又連夜趕工繡了些雲紋,這才勉強能看。

    少了一身夾襖,日子便難熬起來。

    她自從捱了凍,身子實在是算不上康健,也心知是傷寒入體沒有及時醫治。可如今也沒個大夫能給她瞧病,便只能靠一次三餐喫飽穿暖些注意着。

    可算在景玉宮喫穿都很好,偶爾主子還能賞些細緻飯食下來,大半年來倒也一直沒生病。

    這一到了冬天,宮裏的炭火也跟着少了,便感覺不是太好了。

    以往宮人們多是傍晚在屋的時候通上炕,等到晚上就滅了火封上爐子,爐子裏面剩下的炭塊便能緩慢地燒着,一直到清晨才熄滅。

    這樣就能保證一晚上炕都是熱的。

    如今炭火少了一半,晚上便不能在爐子裏封炭塊了,剛入睡時是很緩和,可半夜炕就涼了,躺在上面凍得手腳都是僵的。

    因着太冷了,她們一屋四個便合牀一起睡,多蓋幾層棉被纔算能捱過冬日裏的漫漫長夜。

    上面的主子們自然不會挨凍,她們確實是享受的少了,卻根本不會知道下面的奴婢們連基本的生活都艱難起來。

    日子再難過,她們卻不能在主子面前抱怨。

    往大里說這是皇后娘娘的慈心,是各宮主子們的孝心誠心,往小裏說他們本就是宮婢,宮裏給了好便是賞賜,不給也沒什麼好爭取的。

    又一個晚上付巧言被凍醒,艱難地搓着手想:冬日快些過去吧。

    但隆慶四十三年的這個冬天卻異常漫長,彷彿熬了她半生時光。

    當有一日鳳鸞宮發出驚天動地的嘈雜聲,這些後宮裏的小宮人才隱約知道,十一月末的時候烏韃又一次動作,這一次他們再也沒有留下情面。

    先是出兵佔領了與朗洲相鄰的平陽與洛水,當即顧熙然派出大軍壓上,兩國便在朗洲與潁州交界處的太平山上交鋒。

    大越的百姓原以爲這一仗又要打上幾個月才能消停,卻不料烏韃亮出了這一年來一直沒有派出過的殺手鐗重騎兵。

    這一下打的顧熙然措手不及。

    大越歷來就重步兵和輕騎兵,原輕騎兵也不算太多,還是因烏韃來犯而加練了幾支騎兵抵抗,如今重騎兵一出大越的士兵如草被刀割,實在是毫無抵抗之力。

    還是大越的千人火鳳衛臨危受命,艱難抵抗住了彷彿兇獸的烏韃騎兵,沒有叫他們踏出潁州。

    一月之後,以烏韃佔領潁州全州,兩敗俱傷的結局徹底改寫了大越歷史。

    潁州淪陷了。

    作爲邊境最大的州,一州四府數十萬百姓,徹底成爲烏韃的邊城。

    那是十二月二十三日,隆慶四十三年的小年,再過七日便是除夕了。

    當八百里加急送抵勤政殿,滿屋的閣老大臣們都沉默無聲了。

    這一次烏韃以雷霆之擊徹底攻陷了潁州,殺大越軍民數萬之重,重傷大將軍顧熙然,並以潁州相鄰的川西爲要挾,命大越供給糧藥布匹牛馬。

    甚至隨八百里加急而來的還有一封烏韃大汗胡爾汗的手書,他以鄰國君主身份,誠求大越公主爲妻。

    這一套做派,囂張、霸氣、冷酷且盛氣凌人,根本沒有把大越放在眼裏。

    整個勤政殿裏的人都知道,烏韃雖說佔了潁州,也同樣被大越數十萬兵力重傷,短時間其實是並沒有再次發兵之力的。

    但胡爾汗這個人真的有些喪心病狂,他連大越郡王都敢抓,沒有什麼他幹不出來的事。

    糧藥布匹牛馬大越現還出得起,但公主卻不是說娶就能娶的。

    彼時隆慶帝已經臥牀許久了,他灰白着一

    張臉,整個人都比月前瘦了一圈,兩鬢頭髮都已斑白,實在行將就木。

    他的兒子們、臣子們,全部都跪在乾元殿裏,沉默地看着這位曾經叱吒風雲四十幾許的陛下。

    如今的陛下,這麼的衰敗。

    隆慶帝輕輕咳了兩聲,緩緩張開渾濁的雙眼,他微微偏過頭來,看着下面跪了一地的人。

    “傳朕口諭,封七皇子楨爲明郡王、八皇子棠爲純郡王。命靖王匯同禮部主公主和親事宜、平王匯同工部、吏部主南邊旱災、湘王匯同工部、吏部主北邊雪災,明王匯同吏部主年末京官選評,純王匯同兵部、順天令衙門主上京與順天防務。”

    這一串話說得極爲艱難,磕磕絆絆,一盞茶的功夫才安排下來。

    寧大伴趕緊端了藥茶來,服侍他喝了幾口,這才順過氣來。

    “內閣閣臣與三省令主議政令,重大事宜協同五位郡王一同商議。”

    這一政令的下達,徹底把政令放出給了五個兒子。

    下面跪着的五位郡王表情皆是一變,三皇子率先道:“父皇,萬萬不可。”

    他表情哀傷至極,彷彿十分難過於父親的病重。

    隆慶帝輕輕搖了搖頭,沒叫他再講下去:“你們是我榮氏正統,務必守好大越江山百姓。”

    下面所有皇子與朝臣齊齊行禮,三叩首之後曰:“兒臣、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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