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宮女爲後 >53.石榴 加更
    付巧言愣了一下。

    她上過幼學, 自然學過棋的。

    只琴棋書畫裏琴她實在是沒有天份,畫也相當一般, 只書和棋好一些。

    她也知蘭若這是實在無事可做,纔出來找她下棋來了。

    付巧言向晴畫偏了偏頭,晴畫便麻利地把茶點擺開, 空出石桌中間的位置。

    “自然是會的, 只學藝不精,蘭妹妹多多包涵。”

    蘭若長相只能算是清秀, 加之身量顯小,十五的年紀了看上去還仿若稚童。只一把嗓子實在出色,讓人聽了心裏頭舒服極了。

    “太好了,我也手癢許久, 那我們便來下一盤”

    付巧言點頭:“好。”

    不得不說, 蘭若的棋藝實在了得。這一下午兩人對弈一局, 竟對她生出些好奇來。

    看起來不聲不響的一個人, 中盤廝殺手段極其狠辣,一點虧都不喫, 寸步都不讓, 實在是很尖銳的性子了。

    只看人,真的看不太出來。

    等到最後付巧言的大龍被蘭若的吃了,才笑着投子:“蘭妹妹棋藝了得,姐姐自愧不如。”

    蘭若放下手裏的棋子, 輕輕瞧了她一眼:“是姐姐承讓了。”

    付巧言沒在說話, 兩個人客氣幾句, 就收拾好東西回了各自屋子。

    晚上用膳時晴畫問:“蘭小主厲害嗎”

    付巧言給她打了個比方:“大概十個你也比不上她吧。”

    晴畫撅噘嘴,倒是沒反駁。

    日子就在繡花、喝茶、對局、看書裏靜靜過去了。

    這一年來前朝後宮都很平穩,彷彿隆慶年的太平日子還沒過去,彷彿坐在龍椅上的還是那個主宰國家四十幾許的天子。

    一晃眼就到了隆慶四十四年的除夕,這一日宮裏張燈結綵,人人都在期待太初元年的新歲。

    今年除夕的宮宴後宮未開,只請了太后和淑太貴妃等幾位太妃去前頭一起喫宴,他自己的後宮只有四個淑女,實在是上不了檯面。

    下午時分宮宴就開了,只新帝感懷先帝,並未讓開大戲擺臺,只讓做了小曲來聽。

    等到晚膳時分,宮燈初上,榮錦棠從主位站起,高高舉起酒杯。

    同即位時相比他又高了半個頭,身材是越發的修長挺拔,面容則要冷峻許多。或許是國事繁忙,他看起來要比以前消瘦一些,整個人更是氣勢磅礴。

    到底坐了龍椅,人總是不一樣了。

    他高高站在上面,漆黑銳利的雙眸看着臺下每一個臣子,朗聲道:“除夕夜,新歲伊始。這一年國事動盪,先帝駕崩,朕以茶代酒,謝愛卿們勤勉爲國,忠心不二。”

    他說罷一口喝乾了茶,身邊的寧大伴又趕緊給續上一杯。

    榮錦棠從不喫酒,哪怕宮宴上也不勉強自己。

    他又舉起酒杯:“這第二杯,敬宮中母后與母妃,謝兩位母親不辭辛勞管六宮事。”

    太后娘娘同淑太貴妃一起舉起酒杯,同他回禮。

    第二杯過完,就是第三杯。

    榮錦棠這次面容比剛纔嚴肅了些,他道。

    “明年便是太初元年,新年便要有新氣象,朕已匯同閣老六部下旨,明年一開恩科,二開選秀,三減賦稅,四增榮宣堂,五設榮宣書院,六改禁衛爲火鳳禁衛,七改火鳳衛爲火鳳營,八增兵五萬,九減內宮開支。”

    榮錦棠聲音低沉有力,一句一句把朝臣炸得頭暈目眩。

    這裏每一件事都是大事,他卻要在一年裏全部做成。

    臣子們心裏一緊,額上都毛出汗來,他們沉默着,不知如何回答。

    “如何諸位朝臣,妥是不妥”

    榮錦棠雖是少年新帝,但他實在是個心思很深的人,加上他背後有王家和沈家,朝臣們哪怕想欺他年少無知,也是不敢的。

    沈家手裏握着兵權,王家手裏捏着內閣,誰人敢作亂

    這一年太太平平的,就是最好的例子,就連西北的烏韃也沒有動,依舊守着潁州休養生息。

    榮錦棠這樣逼問一句,下面朝臣全部跪了下來,高聲唱誦:“諾,謹遵聖旨。”

    第二日清晨,朝陽灑在上京平整寬闊的朱雀街上,打更的更夫敲着鑼,大聲喊着:“新歲太初元年,新歲太初元年,新歲太初元年。”

    這一日,正是新歲太初元年正月初一。

    前朝的事後宮是從來不知的,倒是有一件同她們有點關係,鬧得宮裏頭人心惶惶,小宮人們個個春心萌動,彷彿被選中的是她們自己。

    付巧言聽說要選秀的時候都已經過了十五了,還是對面蘭若的小宮女芳年講笑話那般講出來的。

    乍一聽的時候付巧言只微微愣了一下,隨即笑道:“這是好事,陛下後宮空虛,實在是不太好看的。”

    蘭若灰褐色的眼眸深深注視着她,似乎在看她到底是如何想的。

    付巧言大大方方叫她瞧,總也沒有旁的心思。

    蘭若也跟着笑:“還是姐姐忠心。”

    付巧言轉眼換了個話題:“這些日子天也冷了,我實在是怕冷得很,過些日子再來尋你對弈可好”

    蘭若又拿剛纔那眼神去瞧她,直看的付巧言偏過頭去才說:“姐姐太客氣了,那便等三月開春,再尋姐姐出來玩吧。”

    兩人這樣客氣幾句,就各自回了屋裏。

    倒不是付巧言事多,她是絕對不敢請蘭若進她屋子的,相對的,蘭若也從來不請她。

    她們都站在一條線外,遙遙看着彼此,哪怕是日日對局聊天,也從來不越界。

    對於付巧言來說,蘭若的心思太難猜,她也懶得去猜,她們不是姐妹,不是朋友,只是同住一院的鄰居而已。

    停了小院裏的隔三差五“友好會晤”,付巧言好生在屋裏躲了幾日懶冬,在直到二十日那日傍晚時分,一個身影打破了長春宮的寧靜。

    後來付巧言總是能記起那一日微雪晴天裏的暖陽,薄薄的一層細雪飄落於天地間,發出細微的簌簌聲。

    一把有些熟又似有些陌生的嗓音在長春宮後殿外響起:“宣長春宮付淑女,今夜石榴殿伺候。”

    付巧言一驚,她還沒回過神來,倒是晴畫忙跑去打開門,笑嘻嘻的同院中的黃門行禮:“多謝沈哥哥,辛苦了。”

    沈義這會兒已經換了另一幅樣貌來,只見他穿着棗色黃門官服,腰戴如意香囊,他身量比去歲時見要高了不少,已經是青年的樣子了。

    只是因着黃門的身份,還是面白無鬚,十分的脣紅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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