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本是無心,但事情往往會禍從口出,她萬萬沒想到,方荷和劉聞感情的破裂,竟是因爲一名小小侍女的隨口一說。
她現在雖然只是一個看故事的人,她只是一個局外人,所要做的不過是將方荷的記憶收於囊中,但此刻,心裏竟有幾絲苦澀的感覺。
她爲方荷感到可悲,也爲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感到可悲。
她覺得,就算劉聞沒有從侍女口中得知事情的緣由,但來日方長,總歸他是要知道的。
但他無法做到相信方荷,無法相信方荷的親哥哥是無心之舉,他堅信這是一場陰謀,而非意外。
或許,這也是方荷要讓劉聞走的原因吧。
也許是太久的一廂情願,好像自從方荷認識了劉聞,生活的重心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前那個古靈精怪的她漸漸收了鋒芒,甘願只做他身邊的陪襯,她日日想的全部是如何取悅他開心,如何顧及他的感受,奈何人心是會累的,一方付出久了,天平失衡太多,終究會倒塌。
如果和他在一起,而失去了自我,方荷覺得,這不是她想要的。
窗外白茫茫一片,以前她定是會出去打幾個滾,滾幾個雪球偷襲方諾,笑嘻嘻地無憂無慮地接受這雪白松鬆軟軟的饋贈。如今那銀裝素裹的世界對她竟再沒有吸引力,何其悲哀
劉聞有日子沒來看她了,不過不看也好,可以省些心力,劉聞說了,他會待在這裏直到年過完,家宴也會如常參加。
那邊很快就到來了,方荷之前雖發誓不再去找劉聞,但心裏依舊期待着再次和他同框的場景,心中的急迫,緊張,她無法否認,這種感覺是確確實實存在的。
那日她沒有像往年一樣盛裝出席,只是稍稍化了些淡妝,身穿一件淺粉色羅裙,清透的絲帶隨風搖曳,劉聞來喚她出門的時候,她也只是輕輕應了聲,如往常般挽着他的胳膊。
她自認爲沒有任何破綻,只是越表現得沒有破綻,心裏就越發的痛。
宴會之上,歌舞昇平,因今日只是家宴,所以宴席上除了方家一大家子極其家眷,還有幾個平日裏貼身服侍的侍衛丫鬟,再無外人,所以這場宴會沒有平日裏的繁文縟節拘束着,若在往年,這本該是一年裏最酣暢淋漓,喧鬧放肆的時刻。
衡羽神君坐在在中央,方荷和劉聞在他身旁僅次於他的座位上,此刻神君正笑眯眯地舉杯暢飲,一杯酒飲下,眼角輕輕瞥了眼方荷,覺得她倒是比之前穩重了許多,畢竟已經嫁作人婦,女孩子家的小性子小脾氣小癖好什麼的是該收斂收斂了,看她只是靜靜的欣賞着歌舞,喝酒也只是小口輕飲,他心裏不禁微微一笑,滿臉欣慰地給自己又滿一杯斟酒。
一口飲下似乎覺得不太盡人意,嘖了嘖嘴,又搖了搖頭道,“阿聞啊,前幾日你不是和我說,今日家宴要獻上一罈家鄉的十里醉給本君嚐嚐鮮嗎怎麼還不獻上來,莫不是在誆本君”
劉聞笑笑道:“怎敢”遂轉頭向身後服侍的小侍女示意了一番,那小侍女眉眼帶笑,順從地點了點頭,就邁着小步匆匆離開後,再回來的時候,手機果然捧了一罈子酒來。
他笑眯眯的一笑,甚是滿意地把酒罈遞給了身邊的侍女,身姿搖曳的侍女微微躬了躬身,輕輕斟滿酒,一滴不漏,而後輕鬆退到他身後。
衡羽神君拿起酒杯躍躍欲試,手停到半空,忽聽到身旁方荷不滿的聲音。
“王兄真是越來越不夠意思了,之前有什麼好東西可都是先給阿荷享用的”
方荷說着自顧自邁着輕快的步子走過去,也顧不上去瞧劉聞緊緊皺起的眉頭。
衡羽神君習慣地嘆了口氣,剛剛他還在心裏默默讚賞了他這個妹妹一番,看來凡事都不能太早就下定論。
此時方荷已經奪過了他手中的杯盞,眉眼裏全是得意的笑容,俏皮道:“阿荷知道,王兄是最疼愛我的了,從小到大無論什麼事都會讓着我,所以今日我也要告訴王兄,你永遠都是我最愛的哥哥。”
衡羽神君受寵若驚般地看着她,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這是個什麼狀況,心裏正想着太陽莫非是打西邊出來了,想伸頭去看看,另一邊的方荷已將整杯的十里醉一飲而下。
只有劉聞看到了,她餘光灑下來的時候,嘴角勾起一絲欣慰的笑容,那笑容淡淡的,刻在她那絕美如畫的臉上,似是一種得意,又似是解脫,更多的,還有告別,他心中驚悸,忽然感覺一種鋪天蓋地的絕望襲來。
她親口飲下了他調製的毒藥,但他卻絲毫沒有阻止的舉動。
那個眼神,那抹笑意,說明她分明知道那是毒酒,竟然就那樣不帶任何猶豫的如平常一般飲下了。
他呆呆現在原地,隨着眼前那道纖弱的身軀緩緩倒下,忽的感覺心裏像是被一把尖銳的刀子穿透一般。
他在做什麼他從來都不想讓她死啊
恍惚中四周已經亂成一團,隱隱聽到衡羽神君喚着她的名字,他腦子裏一片崩塌,兩腿癱軟撲上前,拼命捉住她的手,就像是在拼命留住她的命一般,幾乎已經發不出聲音,渾身顫抖着,“阿荷”
方荷用勉強維持一口氣,虛弱地望着他,“在這個世界上王兄是最愛我的人我不能失去他,現在以命抵命,你可以原諒他了吧”她用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從他手裏將手抽出,緊緊抓住方諾的衣袖,“王兄,答應我,不要傷害阿聞”
她再無聲息,此時此刻,劉聞才知道,他生命裏最重要的女子,不是別人。他始終覺得,自己是爲了救命之恩才留在這裏,他恨她以救命恩情將他困在這全然陌生的異界,每當他想起他們的相識,凌若在虎口下的驚慌呼叫也會隨之浮現於腦海,而她尊貴的身份,更是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所以他一直迴避她的好,也一直看不到自己最心底的那份感情。直到她再不會在他耳邊喃喃細語,
他才意識到,他多麼愛她,他不能失去她,可是,現在他失去了全部,他跪在地上,恨恨握着拳,真正該死的,是他
終是他負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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