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公子,吳老有請。”宋管家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客氣。
葉北枳想了想,點了點頭,決定從吳老那出來再去拜訪池南葦。
來到吳老爺子的小院,葉北枳推開門進去。
這次吳老並沒有坐在院裏石桌前,而是在正對着院門的大堂裏,正捧着一盞鐵觀音喝着。
宋管家掩上門悄悄的退了出去,大堂里老人低下頭輕輕地吹着杯子裏的茶葉,表情在蒸騰的熱氣裏看不真切。
葉北枳邁進了大堂,吳老聽到腳步擡起頭來,放下了杯子,示意葉北枳坐在另一邊。
“老朽在瀘州有一好友。”半晌,老人開口道。
葉北枳看向老人,等待着下文。
吳老吸溜了一口茶水,繼續說着:“李沐閒你可聽說過”
葉北枳想了想,搖着頭:“不曾聽過。”
“哼,”吳老冷哼了一聲,“孤陋寡聞。李沐閒李老,可是當世大儒,雖說未在朝堂爲官,不過現在朝廷裏的文官,直接或間接受過他教導的也不在少數,你可想而知他門下學生是有多少了。”
葉北枳不以爲意,只是點了點頭。
吳老看葉北枳一臉淡然,知道他沒有在意這些,只好繼續說着:“哼,對牛彈琴罷了,這次這封信便是給他的我與李老私交甚好,你見了人可莫要給我怠慢了纔是真的。”
“嗯。”葉北枳應下了。
“嗯”老人端起茶杯,沉默了一下,“把南葦帶去吧她也有些時日沒出去玩過了,她應該會想出去走走的她小時候也是見過李老幾面的,這次去看望一下也好。”
葉北枳有些詫異,擡起頭看向老人,發現老人只是盯着手中的茶杯,茶杯裏蒸汽繚繞。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誰也沒說話。
“明早就出發吧”這時,老人突然從懷裏摸出一封用紅漆封好的信封遞了過去,看着葉北枳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着
“大雪封山道不好走,一路小心。”
從吳老爺子院子出來,葉北枳雖然有一肚子疑問,但是他一個也沒問,因爲他知道吳老爺子如果真的想說的話那麼肯定會直接說出來的,沒有說,那一定有不能說的理由,問也是問不出來的。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池南葦住處。
葉北枳擡起頭,幾枝從小院裏探出頭來的梅花正在寒風中微微顫抖,樹枝上累積的薄薄一層積雪便簌簌地落了下來。
“錚”一道深沉委婉的琴聲從小院裏傳來。
葉北枳就這樣靠着院牆外面,側耳聽着,他記得這首曲子,似乎是叫梅花引。
琴聲由緩慢漸漸變得有些急促,由沉穩變得稍顯輕快;忽的又是一震,葉北枳眼前似乎看見一隻玉手在琴絃上一壓一撥,琴聲就變得高昂了起來,幾番起落以後才又漸漸變得輕柔平緩,如此反覆三次,琴聲才又重歸了深沉委婉。
葉北枳推開小院虛掩的門,一進去就看到坐在屋檐下的池南葦,池南葦手指撥動了最後一個音節,餘音寥寥,不絕於耳。
“你會彈琴”葉北枳站了許久終於說話了。
池南葦聽到聲音擡頭看去才發現葉北枳正站在院門旁:“嗯你回來了”
葉北枳點了點頭,走了過來,低頭看着面前的這架琴。
“聽說城外亂得很你沒事吧”池南葦從凳子上站起來,偷眼看着葉北枳。
“沒事,”葉北枳搖了搖頭,手在琴絃上拂過,“第一次見你彈琴”
“啊”池南葦俏臉飛上一朵紅雲,“彈得不,不怎麼好”
“彈得好。”葉北枳轉過頭來看着她,然後想了想,似乎是回味了一下,又確定的說:“真的。”
池南葦被說得小臉緋紅,抱着琴轉身跑進了裏屋。
葉北枳站在裏屋門口,對着池南葦背影說:“明天要去瀘州。”
抱着琴的背影停住了:“瀘,瀘州”
“嗯吳老託我送信。”
“吳爺爺”池南葦轉過身來,“可,可是這麼大的雪”
“送信不是走鏢。”葉北枳看着池南葦,他發現池南葦好像有些焦急,但不知道怎麼勸。
“可,可是”
“你和我同去”葉北枳突然打斷了池南葦,“吳老安排的。”
“可是誒”池南葦一臉的詫異,指了指葉北枳又指了指自己,“你,我同去”
葉北枳認真地點了點頭:“吳老說帶你散心。”
“哈哈”池南葦高興地一蹦一跳的,束好的頭髮都散開了。
葉北枳看着面前開心的女孩,心裏想到的卻是吳老那句“路不好走”,既然“路不好走”,爲何還要帶上她
葉北枳想不通便把這些拋在了腦後,對池南葦說:“明早出發別起晚了。”
池南葦卻似乎沒有聽葉北枳的囑咐,正用指甲划着下巴考慮着自己要帶些什麼。
葉北枳站在原地看了會池南葦,不聲不響的離開了。
吳老爺子,吳長風此時正坐在大堂內,手邊的茶水早已經涼了許久。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斷斷續續的敲着,過了良久,吳老爺子從懷裏摸出了一張紙來展開,赫然就是一張緝捕文書。
文書上的畫像是誰倒是不認識,只知道是名男子樣貌,不過下面寫的字卻能讓人大喫一驚
朝廷欽犯,葉北枳,男,善使刀。嗜殺成性,十惡不赦。舉報或緝拿有功者,賞銀千兩。生死不論。
吳長風嘆了口氣,點燃一支蠟燭,將文書放在火上點燃了。
文書漸漸被火吞噬,化爲飛灰。
與此同時,整整一卷一模一樣的緝捕文書正躺在驛使的包內,隨着驛馬快馬加鞭地散佈到了整個中原大地。
北風呼嘯,雪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