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羌的雨和閏朝不同,寒意更爲冷冽,淋在身上彷彿要往骨子裏鑽似的。
這是北羌踞狼城在的一處森林中,雪沏茗和雪娘二人正坐在一顆大樹下躲雨。
雪沏茗有武藝在身尚不覺得寒冷,但雪娘那單薄的身子卻早已經冷得瑟瑟發抖,雪沏茗便把小女孩抱在了懷裏,替她暖着身子。
此時自二人從羅漢軍中逃出已過了數日。
那天夜裏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第二天元陽城就開始了戒嚴,說是有閏朝諜子來竊取軍情,當晚就從這北羌國都裏發出了緝拿告示,發往全國。
當然,最開始雪沏茗二人是不知道這件事的,直到來到了第二個城市,在進城時便被一大羣官兵堵住時,雪沏茗這才意識到,自己二人恐怕是不能再出現在北羌人眼皮子底下了。
所以纔有了現在這樣一幕。
“很冷吧”雪沏茗提了提雪孃的衣襬,她的衣服已經完全溼透了。
雪娘耳畔的髮絲被水淋溼,沾在了臉頰上,她小腦袋靠在雪沏茗胸前,輕輕擺了擺頭。
“等雨停了,我去城裏給你找兩件乾淨衣服。”雪沏茗替女孩理順臉頰的髮絲,轉頭望向踞狼城的方向,大雨中只能看到模糊的城牆影子。
這場雨來得突然,饒是二人第一時間就找地方躲雨也沒能逃脫被淋成落湯雞的命運。
“城裏查得嚴”雪娘緩緩開口,聲音很輕,“算了吧。”
“呵呵,沒事。”雪沏茗揉了揉雪孃的頭髮,笑出聲來,“他們抓不到我。”
見雪沏茗堅持,雪娘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合上眼就這樣靠在這個男人懷裏小憩起來。
雨聲漸漸停了,當第一縷陽光照雪沏茗腳邊時,樹林中就只剩下偶爾從樹葉中滴落的水珠了。
雪沏茗輕手輕腳地將睡熟的小女孩抱起,放在乾燥的枯葉上。
雪娘察覺到動靜,迷迷糊糊中睜開眼來,就看到了正將葫蘆放在她身邊的雪沏茗。
雪沏茗見她醒來,笑了笑,從包袱中摸出一個小壺,端起葫蘆倒了些酒進去,對雪娘說:“我快去快回,你要是覺得冷就喝點酒,暖暖身子。”
雪娘接過小壺抱在懷裏,點了點頭。
雪沏茗便不再多叮囑,轉身徑直往林子外走去。
走出林子,望着遠處的城牆,雪沏茗揉了揉額頭,這幾日來他一直很煩躁
北羌諜子,岐黃社,密報,閏朝奸計,不歸羅漢軍,望北關。這些聽來的隻言片語好像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還似乎都一起指向了一件即將發生的很重要的事。但雪沏茗想破了頭都想不明白到底出什麼事了,只是大概知道要打仗了。
本來這些事是和他無關的,他也根本不關心這些,也不想去管更不想費腦筋去想。可這些事卻扯上了望北關,也就扯上了那個人。正因爲這個原因,雪沏茗怎麼也無法讓自己當做不知道這件事。
“咔嚓”
雪沏茗滿眼血絲,手邊扶着的那棵碗口粗的樹竟然被他硬生生捏斷了。
“不想了先離開這鬼地方要緊。”雪沏茗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展開身形往踞狼城奔去。
雪娘靠着背後的樹幹坐了起來。
衣服溼透了沾在皮膚上讓她有些不舒服,她擠了擠袖子,頓時了一灘水來。
一陣風吹過,雪娘眯着眼睛打了個哆嗦,連忙緊緊抱着臂膀縮成了一團。
更冷了。
她轉頭望了望那個男人離去的方向其實她心裏是知道的,他纔剛剛離開怎麼可能這麼快回來
但還是希望他能快點兒回來要是他在的話,就不會這麼冷了吧
雪娘眼角的餘光瞥到了一個東西,就擺在自己腳邊是他留下來的那個裝了酒的小壺。
喝酒真的能暖和起來
雪娘不知道,她沒喝過酒。
酒是什麼味道雪娘歪了歪頭。看他那麼愛喝,想必應該還不錯吧
了有些發乾的嘴脣,雪娘伸手將小壺拿了過來。
打開蓋子,濃郁的酒香頓時就瀰漫開來。雪娘湊到瓶口聞了聞,還是熟悉的酒味和那個人身上的味道一樣。
那嚐嚐
嚐嚐,雪娘捧起小壺,往嘴裏倒了一小口。
“唔咳咳”雪娘小臉一皺,頓時咳嗽了起來,將一口酒全數吐了出來。
好辣。
雪娘拿袖子抹了抹嘴角的酒漬,可愛的小眉毛緊緊地皺着,舌頭上滿是火辣辣的感覺,但口腔裏卻殘留着一股奇特的香味。
他平常喝的就是這種東西有什麼好喝的
雪娘眨了眨眼睛,看着手中的小壺。
猶豫了一會,雪娘再次端起小壺,往嘴裏倒了一小口,一閉眼一仰頭,將酒嚥進了肚裏。
酒剛一下肚,一股如火燒般的感覺便從升起,一路往上一直燒到了喉嚨裏,整個胃裏都暖洋洋的。
“呼”雪娘呼出一口酒氣似乎沒那麼難受了,好像感覺還不錯
雪娘盯着手裏的酒壺,壺裏本來就只裝了小半壺的酒,此時剩得還多。
她嚥了口唾沫,那就再試試
“咕咚。”又是一口下肚,這一口喝得比之前那兩口都要多,雪娘眯着眼睛呼出一口濃濃的酒氣,眼神有些迷離。
這是什麼感覺好像,好像感覺還不錯的樣子
隨着一口接一口的酒進了雪孃的肚子,壺裏的酒漸漸見底了。
雪孃的眼神變得迷離了起來,模模糊糊中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向着自己走來
“呃”雪沏茗看着歪着頭靠在樹上的小女孩,從地上撿起空空如也的小壺,“好吧,比我想象中要能喝。”
雪沏茗手中提着一個簡單包起來的包袱,他放在地上打開,露出了裏面的幾件乾淨衣服。
“好吧好吧至少你睡着了會老實點”雪沏茗嘴裏喃喃自語,手上的動作卻沒慢下來,三兩下便把雪娘身上已經溼透的衣服扒了下來,替她擦拭乾淨身子,最後替她換上乾淨的衣服。
當雪沏茗給自己換上乾淨衣服後,雪娘還是昏昏沉沉地睡着。
雪沏茗攤了攤手,有些無奈:“我開始想那輛牛車了。”
天色漸漸昏暗了下來,森林中,一名男子揹着一個睡得昏沉的小女孩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