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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九一章替他一死

    天京,算天祠。

    司空雁站在窗前,從算天祠的頂樓看去,可以將整個京城盡收眼底。

    窗外,滿城梨花開得正豔,將整個天京城染成了一片雪白,宛如批縞戴孝。

    “今年的梨花開得早了許多。”司空雁喃喃自語,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傅一然穿着一身灰撲撲的布衣,從樓梯上走了上來,在司空雁身後站定。

    “小主人。”傅一然小聲喊道。

    司空雁微微側頭。

    “陳開名死了。”傅一然的表情波瀾不驚,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司空雁呆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這倒是沒想到死得真不是時候。”

    司空雁呆呆地看着窗外滿城的梨花:“不過也沒事只是多費些手腳罷了。”

    “還有”傅一然再次輕聲開口,“安插在戚宗弼身邊的諜子傳了消息回來,北邊大敗,雁遲關也沒了。”

    “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司空雁點着頭,“戚宗弼也不傻,這番謀劃看似天衣無縫,其實卻是多有違背常理,他只是太相信我了,呵相信我不會把他推進火坑。”

    傅一然悄悄擡起頭來,看着牀邊的那個人:“可是陳開名一死戚,戚宗弼那邊就沒人管了會有影響嗎”

    “影響肯定是會有的。”司空雁轉過身來,他的手指在旁邊書架上撫過,“本來想等着他被皇帝賜死,我纔好把這水攪渾,結果陳開名自己沒撐住先嚥氣了,現在戚宗弼一時半會恐怕是死不了了不過沒事,這就是變數”

    司空雁把手收了回來,攏了攏自己披散着的頭髮:“老師說過,人算不如天算,變數是肯定會存在的,那麼人怎麼勝天那便是,應變之說”

    傅一然低下頭:“老僕不懂,還請小主人明言。”

    司空雁看也沒看傅一然一眼,他輕輕一抖袖袍:“我得去給戚宗弼一點兒動力,不把他給逼急了,我也很難辦啊記得過年那會,嫂嫂給我做了一件衣服去,把它拿來我要出塔。”

    相府後院,覃夫人喫過了晌午,正在亭閣間小坐。

    忽有一名侍女來報:“夫人,外面有人求見。”

    覃夫人眉頭輕皺,疑惑問道:“這段時日老爺也不在誰會在這時候來拜訪”

    “他說他說他是”侍女吞吐地說道,“是夫人的小叔”

    “小叔”覃夫人更疑惑了,但還是站起身來,吩咐道,“請他進來,去宴客廳等我。”

    覃夫人回房換了身得體的衣服,才帶着兩名侍女往宴客廳走去。

    走到宴客廳門外,覃夫人往裏面看了看,只見一名高高瘦瘦的男子背對着自己,正擡頭觀瞻着堂上掛着的一副古畫,一頭長髮隨意地披散在身後。

    “咳咳”覃夫人擡步走進廳內,輕輕咳嗽了一聲。

    男子聽見了聲音,他回過頭來,衝覃夫人淡淡一笑:“嫂嫂,多年不見了別來無恙否。”

    覃夫人看清了男子的樣貌,明顯地呆了呆,她伸出有些發顫的手指:“你,你是雁兒”

    司空雁聽見這個稱呼,眉彎微不可察地皺了皺,但馬上又迴歸了正常,他笑着說:“看來嫂嫂還記得我我都四十有五了,都已經這個年紀了,嫂嫂還是別叫我雁兒了。”

    “怎麼會不記得,”覃夫人輕笑着白了司空雁一眼,“不夠卻也是有些久了,上次見你嗯,怕是有九年了吧。”

    “快十年了。”司空雁低頭笑着。

    “是了,那時你師兄還未當上宰相,你也還未把自己關進那座塔裏”說到這裏覃夫人得臉色有些黯然,她擡頭看着司空雁,“你說你,何必要這般爲難自己呢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麼樣了,臉白得跟打了粉似的,還瘦成這樣,你師兄也不給我說你的事不過現在好了,既然你出來了,今後便在這裏住下罷,這就是自己家”

    司空雁輕笑一聲,避過覃夫人的目光說道:“嫂嫂莫急,我今日之所以出來是有要緊事要告知嫂嫂。”

    覃夫人心裏沒來由地一緊:“什麼事”

    司空雁臉上的笑容漸漸消逝,他目光緩緩上移,停在了覃夫人的臉上:“和師兄有關”

    “你師兄他”覃夫人也笑不出來了,她不知不覺抓緊了司空雁的袖擺,“他怎麼了”

    司空雁從袖袍中抽出一張疊好的紙來,遞了過去:“邊關大敗,連失了四城師兄,怕是要負起這個責任來”

    覃夫人倒吸了一口冷氣,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兩步,有些結巴地問道:“負責,負什麼責”

    司空雁嘆了口氣:“此番事大又恰逢皇帝駕崩,爲了安撫民心,怕是,怕是”

    “怕是什麼”

    “斬首陣前,以懾宵小。”司空雁搖了搖頭,“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結果了。”

    “咚。”

    覃夫人腳下一軟,摔倒在地上,手中那張紙悄然滑落。

    “是,是這樣嗎”覃夫人雙目無神,喃喃自語。

    司空雁頹然地點了點頭。

    覃夫人緩緩擡頭,看向司空雁:“可是,爲什麼會這樣哪裏出問題了,計策不是你出的嗎,怎麼,怎麼會出問題,你那麼聰明”

    “人算不如天算啊”司空雁喟然長嘆,“我覺得啊,肯定是師兄在邊關出了什麼我預料之外的問題了,早知道早知道我就該跟着他一起去的”

    “沒辦法了嗎”覃夫人看着地面,淚水無聲滑落。

    “辦法”司空雁眼睛微微一眯,“有。”

    覃夫人猛得擡起頭來,看住了司空雁:“什麼辦法”

    司空雁盯着覃夫人看了許久,眼中神色幾番變化,才緩緩說道:“這也是我今日肯出塔的原因不知嫂嫂,肯爲師兄付出多少”

    “什麼意思”

    “師兄志向遠大,一心向着閏朝,如今所謀未成,只怕這時候死了他也會不甘心吧”司空雁的聲音有些悠遠,卻如跗骨之蛆一般鑽進了覃夫人的耳中,“師兄缺的只是一個機會來讓他將功贖罪,只有挽回了這一切,他便是有功之人,屆時,就算皇上也不能輕易殺他了,只是”

    “只是什麼快說”覃夫人一把抓住了司空雁的褲腳,“小叔你聰明過人,定是有辦法的對不對”

    司空雁低頭看着她,目光深邃:“那便要看嫂嫂的了嫂嫂,師兄需要你爲他爭取一些時間啊”

    “怎麼爭取你說啊”

    “嫂嫂你代替師兄去死吧。”

    覃夫人的手從司空雁的身上滑落了,眼神空洞:“我這樣就可以嗎”

    “妻子以己身一死替丈夫謀求一個機會,傳出去也是一段佳話,”司空雁歪着頭看着她,“也只有這件事發生了,朝廷纔不會再這麼快對師兄下手”

    司空雁後退兩步,朝着覃夫人深深鞠了一躬:“嫂嫂,就當是爲了師兄司空先告退了。”

    第二日,朝野震盪,一件事像颳起了颶風一般席捲了整個朝堂。

    戚宗弼之妻,覃琴自縊於家中,只留下一封血書。

    信中道曰:妾身自知家夫身負重罪,但家夫心繫閏朝,忠心懇切,願以妾身一死,替夫君謀得將功贖罪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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