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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〇七章——劍臺

    百里孤城又退了一步,不過此時他已經冷靜下來了。

    只見他緩緩把劍收入鞘中,自嘲笑道:“赫連劍宗名不虛傳,居然還有這等高人。”

    白髮老人視線落到了百里孤城腰間,目光似水,他輕聲說道:“……好久不見。”

    百里孤城愣了一下,隨即立馬明白了,笑道:“是了,這把劍本就是赫連劍宗之物。”說罷,雙手陳劍,遞到了白髮老人面前,問道:“技不如人,晚輩無話可說,也無顏再霸佔寶物,如今就物歸原主罷。”

    白髮老人卻沒有去接,袖袍一甩,轉身率先往山上走去:“跟我來罷。”

    百里孤城回頭牽了楊露,趕緊跟了上去。

    鄧棲霞落在後面,他到現在纔回過神來,忙高聲問道:“欸——那我呢?”

    嶽洗雨走上前問道:“你和他們不是一起的?”

    鄧棲霞有些拘謹,諾諾道:“不,不是……我過了求劍坡,入了山門……”

    嶽洗雨揮手招來一名長老,吩咐道:“那你就隨李長老去罷,能入山門,自會允你一份機緣。”

    鄧棲霞應了,轉頭朝着百里孤城二人離開的方向望了望,似乎想問什麼。

    李姓長老卻先開口了:“別看,也別問。”

    鄧棲霞忙回過頭,連連應是。

    且說白髮老人這邊,老人腳程不慢,看似閒庭信步,卻轉眼就在數丈開外了,百里孤城倒是能跟上,但楊露卻夠嗆了。百里孤城見狀,一把攬過楊露,緊綴在白髮老人後面。

    山勢漸高漸陡,這一走就是半個時辰。眼看就快要到山頂了,老人終於慢了下來。

    百里孤城放下楊露,二人跟在白髮老人後面。

    “你來赫連劍宗是爲了什麼?”白髮老人突然開口道,“就爲了走一遍鶴問仙走過的路?”

    百里孤城低着頭不知想着什麼,半晌後才應了一聲:“……嗯,算是吧。”

    白髮老人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剛剛上山這條路就是了,當年鶴問仙就是這樣上山的。待會你走完了就可以回去了。”

    百里孤城沉默不語。

    白髮老人笑道:“所以說你還有別的事?”

    百里孤城咬了咬牙,說道:“我藏劍術自暗疾好後就已然大成,拔劍後劍氣更是勢不可擋,但我卻還是感覺差了很多。我自幼修習藏劍術,但哪怕到了今天,我還是沒能學會問仙一劍……當初在京城曾強行使出問仙,那一次似乎有着幾分感覺,但那時我走火入魔,腦子不太清醒,也記不太清楚了,如今卻怎麼也找不到那時的感覺了。”

    “京城?”白髮老人眼皮微擡,看向百里孤城。

    百里孤城遂將事情原委娓娓道來,哪怕點睛石的事情,也未有絲毫隱瞞。

    白髮老人緩緩點頭:“原來如此……既然暗疾已經痊癒,那你現在來赫連劍宗,還有什麼問題?”

    “就是我剛剛說的。”百里孤城道,“藏劍術似乎已達瓶頸,就像是頭上有層天花板頂着,尋不到繼續往上的出路,遂來赫連劍宗,瞻前人所行之路,看能否尋得明路。”

    “那你現在走了鶴問仙走過的路,有什麼收穫麼?”老人問道。

    “沒有。”百里孤城搖頭。

    轉過一處山石,視野豁然開朗——原來是終於到頂峯了。

    入眼處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個巖洞,巖洞森森,看不出來究竟有多深。

    老人指着巖洞說道:“當年鶴問仙就是從這裏取走了劍。”

    三人走進巖洞,走近了才發現,巖洞居然有數丈之高,洞壁上鑲着錯落的明珠,柔和的光芒把巖洞照得透亮。洞頂上用鎖鏈懸掛着無數寶劍,形態各異,鎖鏈大多都已經鏽蝕,但那些寶劍卻仍然銳氣儼然,顯然都不是凡兵。

    百里孤城望向一邊,那裏有着石牀石桌石凳,都是直接利用巖洞中凸起的岩石天然削刻出來的。

    老人解釋道:“這裏是劍臺,赫連劍宗能排的上號的好劍都在此處了。我平時就住在此處,與劍爲伴,也能守着它們。”

    “那這把劍呢?”百里孤城握着腰間寶劍,“它原先是放在哪裏的?”

    老人笑道:“跟我來吧。”說罷,繼續往巖洞內部深入。

    跟着老人又走了不久,百里孤城注意到頭頂懸掛的劍逐漸稀疏了起來,待老人停下腳步時,頭頂已經沒有劍了。

    “這裏。”老人看着前方。

    百里孤城上前一步,只見前方巖壁上掛着五幅畫。畫卷前各有一座劍架,劍架上各自陳列着寶劍,唯獨中間一座劍架空空蕩蕩,上方畫卷也是一片空白。

    “這是……?”百里孤城不解。

    老人開口說了起來:“最左邊這幅畫,你看得出來是什麼嗎?”

    百里孤城定睛看去,只見那畫上寥寥幾筆,不着彩墨,畫得極其簡略,卻依稀能看出一座擎天高山的神韻。

    “好像……是一座山?”

    老人點頭道:“此劍名爲鎮嶽。”

    百里孤城低頭看去,劍架上一柄闊劍,劍鞘上浮刻着山脈連綿。

    “這幅呢?”老人指着旁邊那幅畫又問。

    百里孤城看去,同樣畫風簡略,寥寥數筆,他眯眼思忖半晌:“好像是……雲?”

    老人笑着點頭:“不錯,此劍名爲掠雲。”

    百里孤城連忙低頭去看,只見這是一柄細劍,劍刃薄若蟬翼,劍鞘上浮刻流雲翩翩。

    老人又指向最右邊那幅畫。

    百里孤城會意,擡頭看去,細細品味片刻纔開口道:“這幅畫應該是一條河?不對,這氣勢,應該說是江比較合適。”

    “正是。”老人頷首笑道,“此劍名爲斷江。”

    百里孤城又低頭,這柄劍比尋常劍來說要長出一大截,劍柄也要長出不少,應是需雙手持握,劍鞘上浮刻着大江奔涌。

    “這幅。”老人指着旁邊另一幅說道,“這幅畫應該比較好認。”

    百里孤城定睛看去,已然畫風簡略,但這幅畫卻是四幅畫中耗費筆墨最多的一幅,畫上是遍野的屍體,似乎是戰場。

    “這……”百里孤城猶豫了,“認倒是好認,卻不知怎麼說……是戰場麼?也不像,戰場的話這些屍體應該身着盔甲纔是,非要說的話,便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屍橫遍野。”

    “不錯!”老人讚許一聲,“此劍名爲萬屠,此劍乃兇兵,殺伐之劍。”

    百里孤城低頭一看,頓時皺眉,只見這把劍並無甚特別之處,只是劍身寒意森森,一眼看去就讓人心底發寒,不敢直視。

    老人拍了拍百里孤城的肩膀,指着最中間那副空白畫卷問道:“那這幅呢?你看得出來畫的是什麼嗎?”

    百里孤城看了看空白畫卷,又看了看老人,半晌後才說道:“……什麼也沒畫。”

    老人也不生氣,他又指了指百里孤城手中的劍:“它之前就擺在這裏。”

    “看來你不知道它的名字。”老人微微笑着。

    百里孤城看了看空白畫卷,又看了看手中劍,問道:“爲什麼這幅畫什麼都沒有……它到底叫什麼名字?”

    老人嘴角噙着笑意,看向百里孤城的眼睛,似嘆似言,輕輕說道。

    “方寸……它叫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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