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十三幺 >45.一條九條
    這樣混亂的場景,再繼續下去,怕是要收不住了。周窈面對周媽媽的苦求,更是心亂。從小到大,這是她第一次對自己說對不起,一開口,便帶着下跪的舉動。教她心裏如何不震動?

    不能放任四個大人繼續吵架廝打,周窈和陳許澤對視一眼,心下都有了決定。

    周窈連聲說好,在父母的陪同下,快速離開了這個地方。

    周媽媽邊走邊哭着一迭聲道:“走,我們走,我們不待在這個鬼地方……!”

    陳家夫婦冷眼看着他們離去,陳太太冷哼一聲。

    周窈和父母回到家裏,門一關上,一路上忍着不哭省得讓人注目的周媽媽,當即痛哭,半跪半蹲,抱着周窈自責無比。

    “我的女兒啊……”

    “我的女兒!”

    周窈連連叫她:“媽!媽你先起來!媽——”

    她卻只是哭:“我的女兒,我的女兒你怎麼這麼傻……我的幺幺……幺幺啊……”

    周麻面容肅然,坐下嘆了聲氣,問周窈:“你當時被陳許澤推下山坡,爲什麼不告訴我們?這麼多年了,也不提一句?”

    周窈默了默,低聲道:“……這不怪他。”

    “不怪他怪誰?!”周媽媽哭着怒罵,“他不推你,你的腳會這樣嗎?你會從小到大被人指指點點嗎?你小學用得着轉學嗎?你樣樣都好,懂事,爭氣,還是高考市狀元,你說,本來走出去人人豔羨完美沒有缺點的一個女兒家,就因爲他,傷了腳!還要被他爸媽指着鼻子罵瘸子!他們憑什麼?憑什麼?不怪他怪誰!”

    周窈兩手在周媽媽臉上幫她擦淚,想扶她起來,她就是不動,單膝跪着,抱着周窈的腰,眼淚停不住。

    一家人正說着話,周窈接到陳許澤的的電話,讓她再過去一趟。

    剛掛斷,周媽媽就警惕道:“是陳許澤?他叫你過去?他還有臉找你?不去!咱們不去他們那個破地方!不去受他們的氣!”

    “媽。”周窈說,“有些事情,無論如何都是要解決的,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被欺負,我過去,是去做一個了斷。”

    她說得鄭重,又是從來不會誆人的性格,周家父母沉默幾秒,沒做應答。

    周媽媽擦了把淚,“那我們跟你一塊去!”

    “不用,真的不用。”周窈保證,“我絕對不會有一丁點事情,你們相信我。”

    陳家,三個周家人一走,陳太太就忍不住開始數落:“你看看,你看看他們像什麼樣?完全是沒有受過教育的人,上來就動手,你跟這種人相處大半輩子,你受得了嗎?”

    不僅說周家夫婦,她把話頭引到周窈腿上,“再說那個周窈,她是個瘸腿啊!兒子,你想清楚了!以後你可是要和爸爸媽媽一樣,離開這裏,外面的世界大的很,你有一個瘸腿的太太,你不怕別人笑嗎?”

    周窈的腿一直是陳太太嫌棄的地方。

    見陳許澤望來,想起他說的,陳太太道:“就算是你推了她,那又怎麼樣?難道就要娶她才能彌補她嗎?彌補的方式多的很,你怎麼這麼傻!”

    她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裏話外無非是陳許澤年輕,被周窈騙了,迷了心思,“我絕對不會同意你們兩個在一起,她休想嫁給你!”

    陳許澤待她說完,纔不緊不慢,悠悠道:“我去打個電話。”

    他轉身走進院子裏,打了一個電話後,似乎又撥了一個,回身入室內,對陳家夫婦道:“等一會我想讓你們見一個人。”

    “見誰?”

    陳許澤不答。沒多久,周窈來了,陳太太一臉不屑,“我以爲是誰呢,她啊?你把她叫來說也沒用,我是不會同意你們兩個在一起的!”

    陳許澤道:“不是,你們要見的人,過會就到了。”

    說完不理他們,陳許澤拉着周窈坐下,兩個人若無其事地繼續疊先前還沒疊完的衣服。

    陳太太看着他們兩倆默契的模樣,像是一對在一起過日子很久的老夫妻,越看越是氣不打一處來。時間久了,她等得不耐煩,正要說話,外面響起腳步聲。

    天光大盛,一個男孩頂着光走進來,又迎上另一頭窗戶透來的光。面容模糊,陳家夫婦只看請他的側臉,卻有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

    時間彷彿一點一滴被拉長。

    男孩往周窈身邊一坐,盤腿坐在衣服堆邊上,笑着看了一眼疊衣服的兩人,之後才把視線轉移到對面的陳家夫婦上。他們三個人,正好坐在一條水平線上。

    他極短的短寸,和硬朗的五官,笑起來的樣子看得陳家夫婦心頭一震,瞳孔微縮。

    陳太太猛地站起來,下意識退後一步,差點踉蹌絆倒,扶着桌子站穩。

    “嗨。陳叔叔陳阿姨,你們認識我嗎?”

    男孩兩手撐在身後的地上,懶洋洋地和他們打招呼,自我介紹:“我姓辜,我叫辜玉君。”

    他挑起一邊眉頭,饒有興趣道:“咦,今天我爸媽怎麼沒和你們一起?你們不是一直感情很好嘛?還是說——”

    “這麼多年,四個人終於膩了?”

    陳家夫婦心頭大震,面對三雙清透又明晰的眼睛,一切不堪彷彿都暴露在其中。

    除了辜玉君笑容惡意,其他兩個,周窈和陳許澤面無表情,靜靜看着他們,但做了虧心事的人,總覺得那眼神裏帶着嘲諷和輕蔑。

    那是一種,將他們看低到泥裏、塵埃裏的不屑。

    陳太太忽地透不過氣,撫着胸口,連連大口呼吸。陳先生扶住他,兩個人俱都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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