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農家樂 >94.搬家
    “回來了”

    福寶一直關注着院子外的動靜,單峻海等人拖着板車回來的時候, 福寶是第一個發現的, 趕在她爹喊人出來幫忙之前, 就開門跑出去了。

    “福寶你出來做什麼,大冷的天,凍壞了你怎麼辦,你哥呢, 把人叫出來。”

    單福德和嚴山生是緊跟在福寶身後出來的, 作爲那個不被親爹憐惜的存在, 單福德依舊笑的憨憨的,表情上對他爹的話還很贊同, 似乎也覺得髒活累活重活就該他這個哥哥來做。

    有嚴山生和單福德的幫忙, 一羣人麻利地將躺着蘭娘和孩子的板車扛到了屋子裏,燒了小半天的屋子早就暖和透了,李鴻二見娘子三叔家連堂屋都能用上炭火, 對自家上門打秋風的愧疚和窘迫就稍稍輕了些。

    這一次岳父和三叔的恩情他記心上了,日後一定會報答回來。

    “二姐這是怎麼了”

    福寶看到狼狽憔悴的二堂姐和二堂姐夫,拉扯了一下爹爹的袖子, 湊近他耳邊小聲地問道。

    她知道, 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了, 不然就算二姐和二姐夫沒有聽從她爹和二伯的話屯糧, 也不至於落到這樣的境地, 她不敢問的太大聲, 只是悄悄地詢問爹爹, 就怕觸到二堂姐夫婦的傷心事。

    “娘,把咱們空屋的炕燒熱,之後一段時間,蘭娘夫婦就住咱們家了,還有二哥和福才,也住咱們家來。”

    鎮上的一幕幕讓單峻海認識到他對雪災的認識還是太簡單了,李家二老能夠不顧二兒子一家的死活搶走他們賴以爲生的糧食和炭火,其中固然有李鴻二這個兒子不得寵的因素在,可也表明了雪災以及饑荒的嚴重性。

    這還是家裏有點存糧的人家呢,可想而知那些從北方一路逃荒過來,一路上冒着風雪的流民,飢寒交迫之下,爲了糧食,他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屆時內憂外患,光想着靠村裏一些青壯年保存下村裏的糧食,未免太過天真了。

    單峻海現在很不安,只有越來越多的人呆在一塊他才能夠稍微安心一些。

    “蘭娘這是怎麼了”

    蔣婆子問出了和孫女福寶一樣的問題,看着之前因爲懷孕格外豐腴,現在卻消瘦的下巴削尖,顴骨突出的乾瘦女人,蔣婆子差點都不敢相認了。

    “哇嗚嗚”

    一陣哭啼從蘭孃的懷裏傳出,比小貓喵叫響亮不了多少的聲音傳到屋內人的耳中,蔣婆子和蘇湘臉色一變,蘭娘這是早產了

    “看你們胡鬧的,趕緊的,先把人放到炕上,湘兒,你去把西廂房的屋子收拾了,燒上炕,把窗戶關嚴實,褥子越厚越好,還有福寶他們小時候用過被我仔細藏起來的孩子的襁褓和尿戒子之類的東西,統統拿出來。”

    蔣婆子作爲指揮忙的跟陀螺一樣,作爲女人,她深知在月子裏着涼會對女人的身體造成什麼樣不可逆的影響。

    她不知道在蘭娘身上發生了什麼,她只知道兒子們將這個孫女冒着風雪帶回來,即便用棉被棉襖將人裹得再嚴實,這樣的天氣依舊無法做到嚴絲合縫的將冷氣阻擋在防護層外,還有蘭娘現在的臉色,顯然是月子沒養好,營養沒跟上去的徵兆。

    本來早產就傷身,又是鬱氣又是受凍的,蘭孃的下半輩子,必然是要遭點罪了。

    對這個孫女多了幾分憐惜,蔣婆子不明前因後果,自然沒法對李鴻二有什麼好臉色。

    而這件事李鴻二說起來也不是全然無辜的,面對蔣婆子的不滿,他也只能硬生生受着,然後跟在媳婦後頭忙這兒忙那的,這番作爲,勉強洗刷了一些他在蔣婆子心裏的不良印象。

    “二哥,我和你還有福纔去你那兒把東西搬過來,這個時候,全家聚在一起,纔是最安全的。”單峻海看侄女這兒暫時用不到他,就對着一旁眼睛沒從閨女身上挪開過的二哥說道。

    “好。”

    單峻河一路上也聽了弟弟的分析,他們家的位置在靠近村子最外邊那一圈,一旦流民闖進來了,他那兒就是最先被攻擊的,家裏兩個男人,要護着糧食和王春花這個女人,實在是有些束手束腳,尤其他要是住在自己家裏,就不好將女兒留在老宅子裏麻煩弟弟一家了,可讓王春花照顧女兒做月子,他又確確實實不那麼放心。

    畢竟男女有別,他擔心閨女,也不能在閨女的月子裏日日夜夜盯着王春花照顧她啊,王春花給了女兒氣受,他或許也會從頭到尾被矇在鼓裏,全然不知。

    女兒已經夠可憐了,總不能讓她苦上加苦吧。

    所以單峻河覺得,正如弟弟說的那樣,將家裏的糧食和煤炭柴火搬到弟弟家來,一家人同心協力共度難關纔是真理。

     

    對弟弟的意見沒有任何異議,單峻河看了眼暫時被安置在堂屋的火炕上,等待空置的客房被收拾出來的女兒,叫上了一旁的女婿一塊回家裝行李。

    從頭到尾對這件事有意見的只有王春花一人,她不明白,怎麼短短几個時辰的功夫,出嫁的閨女連帶着女婿被接回了孃家,而他們家的糧食,卻要統統搬到老宅子裏去。

    王春花覺得她男人糊塗,他們家那麼多糧食呢,足夠養活他們一家三口還綽綽有餘。

    現在糧食多珍貴啊,不少提前將糧食賣完的人家因爲缺少糧食的緣故,甚至放出了願意用糧食代替彩禮的風聲,王春花現在的心頭事就是幫兒子娶一個媳婦兒,如果真有那種不要銀子,只收糧食就嫁閨女的人家,她肯定是願意的啊。

    反正她也不求兒媳婦的孃家有多能耐,本來她自己也不是那種能耐人家的閨女,王春花琢磨着,要是娶了一個太厲害的兒媳婦,恐怕將來家裏就更沒有她的話語權了,原本和她一條心的兒子,或許還會被兒媳婦拉過去。

    但要是兒媳婦是她用糧食買來的那就不一樣了,這樣的來歷,足夠她死死將她壓制一輩子,她讓她朝東,她就不敢向西。

    帶着這樣的想法,王春花已經將家裏多餘的糧食當成了自己的媳婦本,就連孃家在雪災初始偷偷來借糧她都不肯,怎麼會心甘情願看着三房接管他們家的糧食呢。

    對於她男人說的,一家子聚在一塊只是爲了共同抗災的話王春花嗤之以鼻,她覺得,這一切都只是三房想要哄騙他們家糧食的陰謀詭計。

    “你要不樂意,我給你留足口糧,你就一個人呆在這兒吧。”

    單峻河越來越喜歡懟這個媳婦了,即便是在人前,也很少給她面子,因爲他已經發現了,對待王春花這樣的人,只能用這種果斷冷漠的態度,稍微給她一點好臉色,她那心思就開始活泛起來,沒個消停。

    “大河,我不是這個意思。”

    王春花喃喃的,果然因爲單峻河決絕的態度,她沒敢再說什麼,只能憋着一肚子的氣,看着單峻海等人將她家的糧食搬上推車,遠遠的朝老宅子運去。

    單家二房的糧食多,足足運了七趟才把糧食給運完,好在現在大雪連綿,村裏人都躲在屋裏的火炕上不肯起來,除了附近的鄰居聽到了動靜,會趴在窗戶外看幾眼,多數人恐怕連單家二房再一次搬回族宅去都不清楚。

    將值錢的東西隨身帶好,單峻河往院子和房子的大門上各自上了一把沉甸甸的黃銅鎖,這才放心地帶着猶有不情願的王春花離開。

    “也不知道你大哥一家怎麼樣了。”

    單峻海等人將糧食放到地窖和糧倉回到堂屋的時候,蘭娘已經被挪到了收拾好的客房裏,福寶和蘇湘陪着她說話,而蔣婆子則是在堂屋等着兒子到來,好詳細和他打聽鎮上的概況。

    聽完兒子對外頭情勢的描述,單老頭就忍不住擔心起了遠在縣城裏的大兒子一家。

    不論以往這個兒子做了多少讓他傷心的事,生死關頭,兒子就是兒子,怎麼可能不擔心呢。可是現在縣城城門封鎖,即便他想要打聽大兒子的情況,也進不去縣城裏面啊。

    這個時候,單峻海等人也只能寬慰一下老爺子,大哥家還有他們之前送去的米麪呢,總是能夠撐到春天的。

    那時候就算錯過了春種,冰雪消融後地裏總還能補中一些莊稼,還有野草樹葉的,比起現在光禿禿的一片,總不至於讓那些流民絕望的不顧一切。

    而且單峻海不信,清州在榮信的管轄下,真能夠亂到那種程度。

    “但願吧。”

    單老頭嘆了口氣,有些想念那許久沒用到旱菸槍了。

    “沒糧了,我家的糧食都賣完了”

    呂秀菊算是毀到腸青了,早知道大雪會下那麼久,糧食會變得那麼稀缺,她就不會爲了貪圖一點小便宜,將家裏之前攢下來的糧食都高價賣出去,以爲靠着從老宅子那兒哄來的糧食,能夠撐到春收。

    其實家裏的糧食確實是夠的,只是她之前賣糧食忘了隱蔽,導致附近的人家都覺得她家的糧食有結餘,現在好了,斷炊的人在糧店買不到糧食,統統跑到她家院子外來了。

    這些日子呂秀菊連門都不敢開,只敢隔着院子朝外喊,生怕那些人買不到糧,就硬搶了。

    現在縣令嚴壓哄搶暴亂,前腳搶了糧食,後腳搶了糧食的人就會被衙門的人抓到牢裏去,糧食短缺,牢房不供飯菜,餓死的囚犯一批批被擡出來,誰都知道,被抓就是一個死字。

    也因爲這一點,目前還沒有人硬闖呂秀菊家,可是她不知道,這樣的安定,還能持續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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