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胤礽醒來時, 仍把夢的內容幾乎忘了。他在承乾宮陪着郭宜佳用完早膳,便被德福抱着,前往乾清宮報道去了。至於郭宜佳則梳洗打扮一新後,裝作什麼事兒都不知道, 去了長春宮給鈕祜祿氏請安。

    滿宮慣例是三天一次請安, 今日算起來是郭宜佳進宮以來的第二次請安。第一次由於佟貴妃病了,引發了一些事兒,而這一次換作鈕祜祿氏咳血、真病了,郭宜佳便想着,此次請安怕又會發生一些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事端。

    果不其然,郭宜佳踏入長春宮時,平常要嗎晚來、要嗎喜歡踩着點來的嬪妃們都早已到了, 郭宜佳自以爲自己來得還是比較早的,沒曾想這些自號老人的嬪妃們更早到,反而是她這個新人成了遲到的主。

    呦, 感情這宮人的女人差不多都是愛看戲的主兒啊。

    郭宜佳勾脣玩味一笑,面上規規矩矩的給分坐在明間地屏寶座的幾位嬪請安,又轉而對佟貴妃單獨見禮道:“妾參見佟貴妃娘娘。”

    “郭貴人免禮。”

    佟貴妃矜持一笑後, 倒也沒有爲難郭宜佳的意思,直接就吩咐長春宮的宮人給看座。而待郭宜佳端着冷豔高貴的款兒落了座後,佟貴妃轉而提高聲音, 做作的問着頗受鈕祜祿氏信任的霜雪。

    “你家主子還沒起身嗎”

    霜雪微微屈膝, 落落大方的回答道:“回佟貴妃娘娘的話。好讓佟貴妃娘娘知道, 奴婢家主子昨兒身子不適, 萬歲爺也是來瞧過的。之所以沒有取消請安這事兒,主子主要是想親自給佟貴妃娘娘交代幾句,卻不想清早時主子又睡了過去,奴婢見娘娘睡得香甜,一時之間不忍打擾,倒讓佟貴妃娘娘和各位主子久等了。”

    “不礙的,只要不誤了給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請安,咱們的皇后娘娘想多睡一會兒就多睡一會兒好了,咱們啊都挺寬宏大量的。”

    這陰陽怪氣插嘴的自然是不甘寂寞的榮嬪了。只見她一開腔,佟貴妃那塗了厚厚一層脂粉,顯得異常白皙的臉頰便不由自主的一僵。

    榮嬪的這張嘴可真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理會吧,佟貴妃覺得自降身份划不來,不理會吧心又始終膈應得慌。嘴巴抽了抽,佟貴妃終究沒忍住,出言懟道。

    “拜託你閉上嘴巴安靜一會兒行嗎。皇后娘娘怎麼安排自有皇后娘娘的考量,你不過區區嬪位貴人,有何資格質疑皇后娘娘的決定。”

    “哎喲,佟貴妃娘娘可別給臣妾扣帽子,臣妾膽子小可受不住。”榮嬪仗着自己是後宮之中生孩子最多死孩子也最多的主兒,那是一點都不怕佟貴妃,當即就反懟回來。“臣妾不過順着佟貴妃娘娘先前問霜雪的話一說,本意極好,卻在佟貴妃娘娘三言兩語之下成了大罪過。臣妾的這張嘴啊,當真比不過佟貴妃娘娘你的。”

    論嘲笑人,榮嬪自認對上狐狸精似的郭宜佳估計會棋差一招,但對上佟貴妃嘛,那可就是毫無壓力、旗開得勝。所以啊,心情十分美妙的榮嬪火力全開,三言兩語就將佟貴妃懟得直翻白眼,直接舀身份規矩來說事。

    論身份,榮嬪區區嬪位,自然是身爲四妃之首的佟貴妃。按理說,一般人這個時候會果斷的見好就收,但榮嬪卻不想就這麼算了,當即就拿佟貴妃的心病說事。

    榮嬪的本意只是爲了打擊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佟貴妃,卻不想她所說的話不止戳了佟貴妃的肺管子,也戳了宜嬪的肺管子。

    與佟貴妃一樣,宜嬪想孩子想得幾乎瘋魔了,不然她也不會全力支持、促成郭絡羅`宜佳進宮的事。如今已經得知自己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做母親的宜嬪,雖說將希望全放在了嫡親妹妹的身上,但不能生育終究還是她終生不能消除的傷痛,如今被榮嬪這個大嘴巴當衆揭穿,宜嬪不怒了纔怪

    雖說榮嬪主要是想打擊佟貴妃,但闔宮上下的人哪個不知道在這方面宜嬪和佟貴妃乃是同病相憐,榮嬪揭佟貴妃的短,不就是在影射宜嬪嗎。與佟貴妃一樣,宜嬪當即也變了臉色

    “會生是好事,可是不會養,生再多好事也會變成壞事。”宜嬪不愧是郭宜佳的嫡親姐姐,那張嘴啊,動起怒來,也是個不饒人的,這不一開口,也直接就往榮嬪的傷疤揭去。畢竟宮裏的人都知道,榮嬪孩子生得多,但夭折數量也多,生了五子一女,養住的不過一位註定要遠嫁蒙古的公主和幾個月大、尚在襁褓之中連大名也沒有的三阿哥。

    後宮的女人大多數都是喜歡看戲的,這口舌之爭的戲碼那是看得津津有味。一旁的郭宜佳雖說也看得很嗨皮,但鑑於和榮嬪掐起來的是她的便宜姐姐,不好不幫的郭宜佳於是也當即興沖沖的加入戰局。

    郭宜佳這一加入,

    口舌之爭進一步的升級,竟然發展成了打架。當然,之所以會這樣,主要還是榮嬪郭宜佳的鍋。作爲容貌平凡黨,榮嬪對於郭宜佳的那句醜人多做怪可是有心裏陰影的。郭宜佳開腔幫宜嬪懟人,第一句話就是舊事重提,問她知不知道東施效顰的典故。

    郭宜佳之所以這麼說也是有原因的。郭宜佳今日穿了件桃銀紅色繡彩蝶蘭花圖案的襯衣。那麼恰巧,榮嬪今日也穿了一件銀紅顏色的襯衣,上面的繡花雖然跟郭宜佳所穿的不一樣,乃是海棠花兒。不過款式一樣,冷不丁一瞧,倒真有一模一樣的味道。

    榮嬪這人長相平凡,屬於丟在人羣裏就沒影兒了的存在。對比有着盛世美顏,胸大膚白腿長的郭宜佳,沒人說透倒也罷了,郭宜佳這一說,衆看戲的嬪妃們一瞧,可不是東施效顰嗎。

    看戲的嬪妃們樂得捂嘴偷笑,可作爲效顰的東施,榮嬪可就氣炸了。怒氣一上來,榮嬪原來就不怎麼靈光的腦袋瓜子中的弦,就這麼裂了。

    氣壞了榮嬪手帕一撕,戴着玳瑁碧璽指甲套的手便朝着郭宜佳揮去。

    榮嬪本想就此撓花郭宜佳的那張美人臉,以解心頭之恨的,沒曾想,她嚴重低估了郭宜佳的戰鬥力。這人還沒到郭宜佳的面前呢,就被郭宜佳四兩撥千斤的躲開,然後榮嬪整個人就跟拉不住繮繩的馬兒一樣,重重的絆倒在了地板上。

    “哎呦,榮嬪妹妹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呢,瞧這摔的,好懸沒把地板砸爛。”

    宜妃也是個擅長插刀的,三言兩語就把榮嬪的跌倒歸納於不小心,總之根本不關自己神不知鬼不覺伸出的腿的原因。

    “是呀,皇后娘娘所住的宮殿就是不一樣,瞧這地板的質量都比其他宮來得好。”

    郭宜佳不愧跟宜嬪是嫡親姐妹,宜妃插完刀後,郭宜佳趕緊緊隨其後補刀道。這一補刀,當即就讓被宮人扶起的榮嬪恨得險些氣炸了肝。

    推開攙扶的宮人,榮嬪剛想再撲上去,不顧臉面廝打時,見事不對進了裏屋的霜雪扶着鈕鈷祿氏慢慢的走了出來。

    “這是怎麼了。”鈕鈷祿氏蒼白着一張臉,聲音好似從喉嚨裏逼出來一樣,沙啞帶着病氣。

    “剛纔榮嬪妹妹沒站穩,不小心跌倒了。”佟貴妃在旁搭腔道。

    “什麼跌倒,我是被這個賤&a;#10008;人推的。”榮嬪指着郭宜佳厲聲道。話剛出口,鼻血就從脆弱的鼻孔中噴涌而出,差點糊了一臉。

    “榮嬪娘娘,你還是先擦擦鼻血,再來污衊臣妾吧。”郭宜佳神色淡淡的道。“皇后娘娘明見,依臣妾所站位置根本就不可能推倒榮嬪娘娘。皇后娘娘萬不可信榮嬪娘娘一家之言,就不問青紅皁白定了臣妾罪。”

    “你倒是伶牙俐齒”鈕鈷祿氏笑着打量郭宜佳片刻,卻是道。“本宮自是會明察秋毫,不會冤枉一人。”

    榮嬪是什麼樣的人,和她做了十幾年姐妹的鈕鈷祿會不知道嗎。無理都要攪三分的主兒,她會信她說的纔怪。

    於是鑑於榮嬪以前囂張的行事作風,就算用手帕堵住了鼻血的榮嬪指天詛咒發誓說有人推她、她纔會絆倒,也沒有人相信,就連事後從鈕鈷祿氏口中得知這場長春宮鬧劇的康熙也不相信。就榮嬪那飛揚跋扈樣,不欺負別人都算的了,別人欺負她,說出來怕是連鬼也不信。

    扯遠了,我們接着說今日請安所發生的事。

    鈕鈷祿氏出來了,榮嬪跌倒並鼻血糊了一臉的事表面上算是告一段落。對此,自覺吃了虧的榮嬪自然是不服氣的。

    憋着一股氣的榮嬪很不滿鈕鈷祿氏各打五十板、和稀泥的做法,乾脆連表面功夫也懶得做,敷衍了事給鈕鈷祿氏請完安後,就徑直去了慈寧宮。那態度讓接受鈕鈷祿氏囑咐、暫時幫忙處理宮務並請安事宜的佟貴妃陰陽怪氣的哼了一聲。

    “不就是會生嗎,有什麼了不起的。這款兒擺得比本宮還足。”

    宜嬪、郭宜佳兩姐妹對視一眼後,很有默契的走在了最後。

    “榮嬪跑那麼快,一定是打着先下手爲強的主意,找太皇太后告狀去了。”

    “她有那個臉”郭宜佳摳着手指上戴着的銀質指甲套,神色淡淡的吐槽道。“我的意思是,就她現在鼻青臉腫的樣子,可別把太皇太后給嚇壞了。”

    “你這狹促鬼,榮嬪她有那麼醜嗎。”宜嬪噗呲一笑,卻是轉而道。

    “比起妹妹你來,的確算醜。”

    “呵呵,你明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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