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素還好,周正澤整個人僵硬在原處,臉上爆紅,目光遊離不定,如果他不是摔斷了腿,只怕早就落荒而逃了。

    “只是個意外。”柳素素不以爲意地擺擺手,“不必放在心中,我可是你嫂子呢。”

    柳素素的話讓理智漸漸回籠,只是他還記得她身上的溫度,清爽的肥皂淡香,還有柔軟的不可思議的觸感。清了清嗓子,周正澤開口說道:“大嫂,你在看雜誌”

    “就是白日裏和你說的雜誌,正看着呢。”柳素素一邊說一邊把周正澤推到房間裏,房門半敞開,並未完全合攏。

    “那個舟二是我。”周正澤想要過來說的就是這個,喫過飯了和柳素素聊過縣城裏的見聞,也知道了柳素素爲了省錢,並沒有在縣城裏買東西喫,今日裏在縣城裏轉悠也是爲了想賺錢的門路,他在房裏猶豫了半天,雖說覺得在知音上投稿實在是有些羞恥,最終還是決定告訴柳素素,讓她不必爲了賺錢發愁,清了清嗓子,“知音的稿費挺多的,所以”秦香蓮的故事用那種標題,周正澤自己都覺得太過於羞恥,耳根漲紅,這一次不是因爲剛剛的意外害羞,純然是因爲投稿的事。

    想着那篇文的文章佈局和文筆,柳素素看着周正澤,“寫的不錯。”除了名字有點狗血,不過也可以理解,如果要是寫正兒八經的名字,這故事只怕也沒辦法在雜誌上過稿。心中又有些好奇,“你一共寫了幾篇”

    “三篇,有兩篇過了。”周正澤說道,“還有一個名字實在不好改。”

    “稿費能有多少”

    “兩篇差不多是兩萬多字,一共是二百七十塊。”

    柳素素被這個金額嚇了一跳。都說趙家的條件好,村裏人工資最高的應當就是趙衛軍的父親了,差不多一個月有五十多塊,一般的人家差不多能拿到三十左右已經是高薪了,她記得柳建國所在的紅光電視廠,柳建國拿到的是二十八塊,一篇文章就等同於普通人三到四個月的工資,一瞬間也有些心動。只是再想想那標題,她的心態只怕寫不出這樣獵奇的標題。多經歷了一世,在看這樣的標題,心中覺得啼笑能做到的只是淡笑,可以看完這些文章,讓她寫是寫不出的。

    周正澤說道,“媽去了之後,我就開始琢磨稿子的事。”他一直沒有投稿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因爲周志浩,大哥因爲身子不好,平時很少出去,時常翻看他的東西,處處和他較勁兒。讀了高一輟學,就是因爲周志浩成績不好讀不下去,最後就成了家裏困難,讓他多幫着種田,在他成績名列前茅的情況下無法繼續讀書。

    大哥總是喜歡和自己比較,一直對柳素素上了心,他的注意力才把大半放在了柳素素身上,也讓周正澤無形之中鬆了一口氣。

    等到大哥去了,周正澤才把寫好的稿子投了出去。因爲稿費來的容易,自家被柳家洗劫一空,他雖然憤怒,卻沒有真正去派出所報案。一來是因爲腿腳不方便,不好出門,二來也是因爲柳素素,氣憤柳素素的懦弱,心裏的理智告訴自己和柳素素無關,不想讓她夾在中間左右爲難。反正寫稿子總是可以賺到錢的,就當做這筆錢是丟了。

    柳素素不知道周正澤的心中波瀾,看着他開口,“你要是還想要投稿,我可以幫你帶到縣裏。”

    “好。”周正澤微微頷首。心中盤算着在知音上再寫個兩三篇,他便不準備繼續在知音上多投稿,一月談可以試試看。

    “我路過了榨油廠。”柳素素想到了在縣城裏擬定的計劃,慢慢說道,“還想着要是你身子好了,可以採買油渣子賣到村裏,如今來看是不需要了。”既然能寫稿子

    ,也不用多寫,一年三四篇也就足夠生活了,要是能寫的多了,每月都有稿子,這日子要比村裏的趙家還要讓人羨慕。

    “我也可以的。”周正澤想也不想就開口。

    柳素素擺擺手,“這是髒活重活,賺得也沒有寫稿子多,既然有更好的出路,沒必要做這種苦力活。”她看得出周正澤是個有志氣的,養傷多受自己的佛照都有些彆扭,等到時候養好了傷不會接受什麼都不做,由着自己養着。

    於是她就騎車滿大街轉悠,最後想到了榨油廠的廢物上,這樣的油渣餅對廠裏來說一點用都沒有,在鄉下是最好的餵豬的肥料。

    如今來看,這一條是用不上了。光憑着一雙手,周正澤完全可以養活自己。

    “那就聽嫂子的。”周正澤說道。

    周正澤主要就是說寫雜誌的事,說過了心裏放下了一樁事,也就離開,只把那個意外放在心底,就像是柳素素說的,只是個意外。

    大嫂

    他用這個詞提醒自己,心中的點點波瀾消匿於無形。

    大哥去了,柳素素擔起了大嫂的職責,他作爲周家最後的男子漢,也要端正自己的位置。

    第二日一早,柳素素先去了河邊,因爲到的太早,烏七八黑的甚至連個洗衣服的人都沒有,打着手電,採了合攏着花瓣的荷花,腰間的布袋裏還裝着摸到的五六枚野鴨蛋,足足有大半個拳頭大。

    撲棱棱拍掉身上的灰,柳素素見到了端着洗衣盆的宋琪。

    說起來宋琪,她在村裏的人緣不大好,很大原因就是因爲她的父親宋磊。改革開放後就外出闖蕩,不知道做了買賣,只是一年的時間腰包就鼓了起來,要和宋琪的母親離婚。

    何梅聽到這個簡直天都要塌了,怎麼會肯離婚鬧來鬧去,最後一根繩子了結了自己,宋磊對何梅留下的唯一的女兒不肯帶走,交給了小河村宋梅的弟弟家裏,剛開始還給了五十塊,等到後來音信全無。

    宋琪的身份說不出的尷尬,何東子也就是宋琪的小舅舅在外打工,他的妻子對宋琪千百般的看不上眼,雖不至於打人,只是宋琪做錯了一點,那話別提罵的多難聽了,家裏的活都丟給了宋琪在做。

    “你頭上還有髒的。”宋琪上前一步,伸手捻去了柳素素頭上沾的枝葉。

    “謝謝。”柳素素說道,把懷裏的鴨蛋摸出一個,“見者有份。”

    宋琪擺了擺手,“不用,你自己喫就好。”

    柳素素笑道,“上次謝謝你替我說話。拿着吧。”村東頭有一眼熱的出奇的溫泉,把鴨蛋埋進去,過一會兒就可以吃了。說完不等着宋琪拒絕,就放到她的洗衣盆裏。

    “你上次可真勇敢。”宋琪說道,想着柳素素的模樣,語氣裏有淡淡的羨慕,“就像是劉胡蘭。”

    柳素素撲哧一笑,“什麼跟什麼啊。”

    “真的。”宋琪小聲說道,“我都不知道你能夠那麼有勇氣,和錢嬸那樣說話。”

    知道宋琪的處境,柳素素打量着宋琪,“你和我不一樣,你還沒有嫁人,我已經嫁人了。”

    宋琪的處境尷尬,她是知道的,不過有一點好,宋琪好歹有個真心待她的舅舅,最後嫁的人她記得是不錯的,又說了幾句閒話,見到又有人過來了,柳素素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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