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忽明忽暗,忽閃忽滅。
恍惚間,好似不真實。
黑色的帽檐壓低,面巾遮住了大半張臉,深色的衣服上沾滿了血跡,還有隨處可見的傷痕,總之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
兩個黑漆漆的槍口,一左一右對準了她的腦袋,
垂下視線,帽檐遮住了面容和情緒,她雙手舉起,一言不發,沒有反抗,更加沒有掙扎。
而幾乎是司翊剛一出現,那些人就自動給他讓出一條道,
可男人卻始終站定在原地,沒有上前,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額間一層細細密密的汗,胸腔內的氣息還沒平穩,司翊俊臉硬冷,看不出半點多餘的情緒。
神色如常,目光淺淺,平靜如一灘幽暗的湖水
可落在時簡鴨舌帽上的視線,
審視的,灼熱的,彷彿能穿透過時簡的靈魂一般。
像危險的沼澤,不敢上前,不敢靠近,不敢試探,
因爲深不可測,又摸不着底。
“咳,”乾咳一聲,尤齊帥低聲提醒了一句,
他家隊長魔怔了盯着一個人犯人看了快半分鐘了
“隊長,”尤齊帥走上前來,湊到司翊耳邊,壓低了聲音問,“軍部那邊”
“如實彙報,”男人頓了頓,末了又補充了一句,“把她除開。”
把她除開
意思是讓把抓到犯人的事情壓下來
“”
軍部的命令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所以即使馮寬被炸的血肉模糊,幾乎都難以辨清容貌了,屍體還是被帶了回去。
當然了,也包括最後被抓的時簡。
天色漸暗,遠離金三角,靠近邊境線後,溫度又降了下來。
瑟瑟的冷風颳的臉生疼。
時簡被關在了一個屋子裏頭,手腳被鐵鏈鎖住,固定在牆面上。
不算很大的空間,沒有窗戶,沒有月光,唯一的一扇門緊鎖,只剩下漆黑的一片。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隱約只能聽見似有似無的呼吸聲,
時而重,時而輕。
門外,尤齊帥拿着一份電子檔的資料遞給司翊。
“這個傭兵團建立有兩年了,主要活躍於戰亂頻發的地區,幾乎從不踏入國內,只是最近幾個月,都有他們入境的痕跡。”
“而且巧的是,他們唯二的兩次在國內接的任務,都正好和我們撞上。”
司翊挑眉,尤齊帥又繼續說道:“上一次我們押送安德魯,就是他們在阻攔。”
指腹劃過顯示屏,司翊垂眸快速瀏覽着。
那一次交手,他記得。
他把一個人逼到了跳崖,那是一個身後極好,身形也極其像女人的傭兵。
呼吸一治,男人眉眼一蹙,隨即反問,
“查到裏面那個人的身份了嗎”
尤齊帥點了點頭,面上是難掩的興奮,語調都輕快了不少,
“隊長,我們運氣真好,裏面這個是那夥傭兵的頭目,在國際傭兵懸賞榜上排進了前十,代號雪莉。”
“最不可思議的是,她在國際上活躍了長達兩年之久,竟然連一張正臉照都沒有,沒有人知道她長什麼樣子,唯一的一張還是戰地記者冒死偷拍的背影。”
屏幕上,照片故意洗成了老式的黑白照。
那應該是一個戰亂紛飛的國家,周圍的建築物全部倒塌,地上的屍體橫七八豎,
坦克,裝甲車,炮筒,硬冷的武器對準了這些毫無反抗能力的人類,他們哀嚎,哭叫,但並不能引起任何同情心。
殺戮者的眼裏,只有毀滅和鮮血。
他們無處躲藏,只能等待死亡。
絕望的,渺茫的存活機率,
遍地的屍體,祭奠那杯鮮血浸染的土地。
可那片廢墟之上,卻傲然挺立着一抹身影,如神邸一般,她伸出手,抓住那弱小的,想要活下去的渴望。
冗長的沉默,司翊沒有任何迴應。
“隊長”
低聲輕喚一句,尤齊帥弱弱的撇過視線,
月光下,他俊朗的臉,依舊是那樣冷漠倨傲,似乎跟以往沒有區別,但無形中又好像隱藏了什麼旁人看不懂的情緒。
比這夜色更靜謐,比這黑夜更幽暗。
“要不要現在去審一下”
躍躍欲試的神色,看得出來他對於那個從未露過面的傭兵頭目很是好奇。
可司翊只是甩了一個冷眼給他,
“把檔案刪掉,注意保密。”
所以
無視尤齊帥那弱弱詢問的小表情,司翊一臉的冷漠,“再整修半小時,準備返回。”
“”
果不其然,
但尤齊帥更好奇的是,他家隊長不讓上報抓了雪莉的事,但等把人帶回了基地,軍部發現還不是遲早的
除非,中途他把人放了
艹,
尤齊帥抖了個激靈,被腦海裏突然蹦出來的想法嚇到,
怎麼可能
甩了甩腦袋,壓制住心底離譜的想法,尤齊帥擦了把臉上的冷汗,
可還沒走兩步,司翊又突然出口叫住他,冷眼撇着,語氣不善,
“拿來。”
拿拿什麼
尤齊帥一臉懵逼,卻又聽見司翊不怎麼耐煩的聲音,
“別給我裝,煙”
“”
他藏得那麼深,居然還能被發現
不怎麼情願的從作戰服裏面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煙盒,寶貝似的撫摸了兩下,又無比幽怨的哀嚎着,
“隊長,我就這點兒口糧了,給我剩幾根。”
司翊煙癮重,不是一天兩天了,
不做聲不做氣,他能給你幹掉一整包。
“條令條例忘了部隊裏不能抽菸”
嚯,說得一本正經,要是上面真的罰,司翊這個帶頭的絕對逃不掉。
“這不是不在部隊裏嘛”
小聲嘀咕了兩句,可尤齊帥忘了司翊超乎常人的聽力。
於是下一秒,男人一腳直接踹上了尤齊帥的大腿,沒有防備的,疼得他一個齜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