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二人是過來幫忙的知青,茶山的負責人熱情招呼着二人。還特意給二人選了相對清閒的工作。
“茶山上的活兒就那些,估計你們從前都沒接觸過採茶,我讓向家媳婦帶帶你們。你不用擔心,向家媳婦人很不錯,你們跟她學習兩天就能上手了。”
她說得向家媳婦,就是肖傾野。
蘇昕棠沒料到,會見到這樣的肖傾野。
肖傾野臉上帶着青紫,杵着根樹枝當柺杖,走路一瘸一拐的,右腿明顯使不上力。
再見蘇昕棠,肖傾野也很驚訝。
“棠棠,你怎麼在這?你……”她有些慌亂,一時間,腦海裏轉了無數個念頭。
“大姐,我是派來支援茶山的知青。”
蘇昕棠朝她笑,看了眼劉招娣。
劉招娣哼了一聲,一臉不耐煩把頭扭到了一邊。
“是這樣啊。”
肖傾野鬆了口氣,領二人往南山走:“這茶山面積很大,靠南邊那一片茶樹位置很好。因爲我腿上有傷,王大姐照顧我,讓我負責採那一片的茶葉,那邊地勢相對平坦,沒那麼險峻。也有躲蔭的地方。”
肖傾野說的躲蔭的地方,就是背蔭的地方,可以暫時躲避烈日的荼毒。
蘇昕棠對肖傾野自然信得過,見劉招娣在一旁,把幾乎要衝口而出的詢問強行壓在了心底。
等到了南山,居然發現向毛毛也在那。
站着還沒茶樹高的向毛毛正一本正經地採茶。大大地草帽蓋在他頭頂,襯得原本就不大的個頭更爲嬌小。紅撲撲的小臉蛋上,全是手抹汗漬留下的花臉。還隨身帶着張小條凳,遇到採摘不到的地方,就踩到凳子上採。
看見蘇昕棠,他歡叫着:“蘇姐姐!~”
顧不得繼續採茶,他從凳子上一步跳下,飛奔投進蘇昕棠懷裏:“蘇姐姐,毛毛等你好久好久啦,你都不來看毛毛?毛毛好想你……”
“毛毛乖,蘇姐姐這不是來了嗎?”
蘇昕棠趕忙拍了拍他的背。
“可是,毛毛想蘇姐姐了,好想好想。”
向毛毛一臉委屈,嘴一癟,淚花子直打轉:“蘇姐姐,奶糖,那些奶糖都被我爸搶走了。嗚嗚嗚……”
想起他爸搶走的大白兔奶糖,他就心疼得想掉淚。
那麼好喫的奶糖,他才吃了一顆,就都沒了……
“棠棠你別聽他瞎說,小孩子,嘴饞就貪喫。見了點喫的就走不動道。”
肖傾野慌忙描補,眼神遊離。
有上輩子的記憶,蘇昕棠自然知道肖傾野在擔心什麼,對向紅的爲人她早就看透。肖傾野急欲隱藏的神色落到蘇昕棠眼裏,反而讓她越發心疼。
“小孩子嘛,不纏着要糖的小孩不像小孩。”
她拍了拍向毛毛的頭:“毛毛別怕,下次蘇姐姐再給你多帶一些來。來,給蘇姐姐看看你採了多少茶葉。”
眼下不是說話的好時機,她趕忙轉移向毛毛的視線。
向毛毛雙眼瞬間亮了,“好!”
從蘇昕棠懷裏掙出,他快跑幾步拿起竹籃給她看,紅撲撲又滿是汗漬的小臉上,滿是洋溢的笑容。
“蘇姐姐,你看!看……”
他手中的竹籃裏,已經裝了大半藍,新採的碧綠茶葉兩葉一芯。
這裏茶樹多爲矮子茶,錯落分佈在闊葉林的間隙裏。茶樹喜蔭,不喜陽光直曬,闊葉林間隙的茶樹所產的茶葉品質更好。
趁着機會,肖傾野向二人解說起採茶需要注意的事宜。
十個工分?
那不是得采20斤茶葉?
劉招娣看了眼一行一行的茶樹:“肖大姐,你一天能採多少?”
肖傾野有些黯然,“不多。”
蘇昕棠卻知道,肖傾野一天就採20多斤茶葉。
“採茶要按行列逐行採摘,不能只選芽葉多者採摘。採摘時,應儘量採摘兩葉一心。就是說兩片嫩葉帶一個茶芯,就是標準。採時注意留蓄,餘葉老葉不要採。動作要快,不能用指甲掐,以免茶汁流出而引起變化,變成黑點。要往上帶,注意着力點的位置,避免損傷茶葉品質……”
蘇昕棠和劉招娣都仔細聽着。
儘管上輩子採了好幾年茶,蘇昕棠再回這片茶山,依然聽得津津有味。
“蘇姐姐,蘇姐姐這種帶露水的茶葉及雨後不要採,採摘前搖動茶樹,我媽說的!”
向毛毛興奮地靠過來,在蘇昕棠身邊嘰嘰喳喳:“我媽還說,採摘忌諱粗暴,攀折後要儘快把茶樹復原。還要每叢葉芽要一次採清,以免洗叢麻煩。”
真是個小孩子那!
蘇昕棠好笑,故意逗着他:“你個小機靈猴!你媽還說了什麼?”
向毛毛得意地搖頭晃腦:“我媽說,茶葉要老嫩宜分摘,以免影響品質。我媽說,不要傷了芽葉,不要久握手中,勿壓置茶籃中大久及太厚。我媽說,每株茶樹,中間宜探摘較深,外圍較淺,利於茶樹生長……”
向毛毛的童言童語在山間迴盪。
引得蘇昕棠笑聲陣陣,“真的嗎?原來毛毛這麼能幹,懂得真多!”
向毛毛挺了挺小胸膛,得意地搖頭晃腦。
“那當然啦!我昨天採了11斤半茶葉,我媽說,能買不少大米啦……”
向毛毛絮絮叨叨,我媽說,我媽說的,讓沒吭聲的劉招娣都忍不住逗逗他,“這麼熱的天出來採茶,你就不想出去玩?”
“纔不要去呢,那些小屁孩一點都不好玩。沒采茶好玩兒!採茶能掙口糧還能玩兒,多好!”
衆人笑作一團,也沖淡了採茶的辛苦。
肖傾野對向毛毛很疼愛,卻不溺愛。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還沒茶樹高就來採茶,讓肖傾野心疼得難受。
回頭發現蘇昕棠採茶的姿勢很正確,且採摘的茶葉都符合標準,不由對她高看了好幾眼。
又回頭看看劉招娣,劉招娣手忙腳亂,不是把老葉也採了,就是採得太老,老梗都摘了。要不就是採得太淺,就剩下一個茶芯。
這纔是採茶新手該有的樣子。
肖傾野趕忙教她:“你這樣不行,這樣的茶葉交上去可不算工分,你就白採了。你看着我採,先慢慢來,莫要着急……”
一上午,都在繁忙中度過。
太陽爬上頭頂,照在身上火辣辣地,蘇昕棠熱得難受,不斷往樹蔭下鑽。可樹蔭下又是松毛蟲最多的地方。還好她帶了寬沿草帽。哪怕這樣,依然時不時有松毛蟲滾落進衣領裏,大個大個的紅泡癢得她難受。
終於到了正午,幾人才揹着茶葉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