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也哭,嗚嗚咽咽,像個脆弱的孩子。
哭哭笑笑的,星眼朦朧,像個瘋子。
林深一直想問。
你爲什麼要哭呢。
你究竟在哭什麼。
我們明明正在做着親密無間的事,明明……已然如一體。
但我還是不知道你究竟在哭什麼。
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哭,無緣無故在世上哭,哭我。
此刻有誰在夜間某處笑,無緣無故在夜間笑,笑我。
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走,無緣無故在世上走,走向我。
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死,無緣無故在世上死,望着我。
春濃氣喘,露滴牡丹心。
春風突然哽咽一聲,可剛出口的哽咽,便因爲身下突然傳來的灼熱而變成了悶哼。
顛鸞倒鳳自是千般旖旎,魚水之歡想來也是羞雲怯雨,本是人之常情,無非枕邊風月,卻偏偏被他二人,弄出一種共赴地獄的滋味。
春風眼角還帶着淚,卻又突然傻傻地笑了。
他擡手將燭臺拿在手上,然後——
毫不猶豫往牀幔上一擲。
燭火燒了牀幔拖地的尾巴,一點點向上蔓延。
林深看着春風,嘴脣只是動了動,卻沒出聲。
“有些想死了……”
春風定定地看着牀頂,語氣裏染着事後的疲憊。但疲憊中卻是隨意,生死隨意,彷彿在嗑瓜子。
那火勢越來越大,牀幔冒出了煙霧,讓屋子裏有些朦朧和嗆人。
差一點,林深就要被這個妖精瘋子給迷惑了。
死了人世間就再無痛苦。
但他是林深,他得把這些人救出來,而不是陪着他們一起下墜。
林深看着彷彿精疲力盡的春風,俯下身抱住他,極盡溫柔,“長歌,我們不鬧……”
“還有妹妹呢,還得留下來照顧她,對吧?”
春風眼神空洞,“林深,活着很苦……”
“我知道……活着很苦。”
林深將春風哭花了的臉抹了抹,然後站起身,胡亂套上衣服,開始收拾殘局。
滿世界只有那火苗在春風眼裏亂竄。
大片大片的,彷彿能燒燬一切。
可他在火焰中依稀看見了朝露和林深。
火最終還是滅了,那牀幔被燒得黑漆漆一片,灰燼掉在地上,空氣中還是有些嗆人。
春風沒再哭也沒再笑,他安安靜靜地躺在牀上,像個人偶。彷彿剛纔發生的這件事,只是因爲春風突然調皮弄出來的一場鬧劇。
林深後來才知道,有的人的孤獨和絕望,早就浸透了靈魂,連愛情也沒辦法拯救。
沒辦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所以一個想自我毀滅的人,又豈是別人能救下的。
林深抱住春風,這個人因爲之前,被弄得一身青紫,他親吻他身上的每一處傷痕,“長歌,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爲何活着……”
“我一開始,只是覺得死了和活着都一樣,那爲何不活着玩一玩呢……”
“可是我隨便玩一趟,就遇見了你。”
“我便再也不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