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有些不敢喝了。
林深接過酒含了一大口。
不過片刻，盡數噴吐了出來。
“這酒好苦。”
苦得舌頭都麻了，連着頭皮也在發麻，實在忍受不了。
他皺緊眉，一片痛苦之色，念道，“你這酒埋了多少年？”
“我也忘記多少年了。”九幽回答。
時間在他這裏，宛如流水，千百年也不過一夢之間，他怎麼會刻意去記。
掐住手指算了算，九幽思索了很長時間，才悠悠回答，“七百年。”
林深的臉頓時黑了，什麼酒埋個七百年，應該也喝不成了吧。
怪不得這狐狸精遞給他，讓他先喝。
說不定中毒了呢。
“還給你！你自個喝！”林深氣惱地說，又將酒甩給九幽，“你這酒都過期了。”
九幽接過酒，款款一笑，“這酒是天上仙釀，是酒仙陸不醉自個親自動手弄出來的，埋個千年也能喝。”
瞎吹牛皮，還千年也能喝。這七百年就變味苦得受不了，一千年也不知成了什麼東西，能喝纔怪了。
林深正暗中吐槽，又眼睜睜看着九幽仰着雪白的天鵝頸，一臉平淡地喝下那苦酒。
這麼苦的酒，九幽喝了怎麼多，也不見他有什麼反應。
直到看着九幽眼睛裏的悲痛，林深才懶洋洋靠在身後的樹上，獨自笑了起來。
“我還以爲你不苦呢。看樣子你比我還苦。”
他苦的只是嘴，九幽怕是苦進了心裏。
“你是桃花修煉出來的妖精，天生就喜歡香甜的，受不了苦味。其實習慣了以後再喝，後味是甜的。”
九幽解釋完，又將酒遞給林深，“不信你再嚐嚐。”
林深狐疑地盯着九幽的臉，總覺得這個人不靠譜，兩次三番讓他吃了悶虧。但也不知爲何，他打心裏又想和這個人親近。
臉皺作一團的林深，神色竟然漸漸舒緩起來。
有了之前的苦味墊着，此刻口腔裏的味道竟然是甜的。甘甜清冽，沁人心脾，五臟六腑都透着一股舒暢勁兒。
就像是夏天抱着冰西瓜舀了喫，林深又忍不住接二連三喝了幾口，身子裏舒服享受得很。
“這酒叫苦盡甘來。”
九幽目光深遠，似乎透過眼前的這一幕，想到了另一番景象。
他本以爲，他二人是可以苦盡甘來的。
可苦不會盡，那個人也不會來。
林深又喝了幾口，意猶未盡地感嘆，“真是奇妙……”
這酒如果沒有最開始的苦味，後來的甜根本也算不上什麼好喝。可是有了之前的苦味雜着，之後的甜便格外的享受。
怪不得叫苦盡甘來。
如此一來，我們受的苦也都是值得的。
“不過，我倒是想到了另一種酒，叫醉生夢死。”林深說。
醉生夢死是甜的，喝了能讓人踩在雲端一樣飄飄然，舒服得彷彿通了極樂世界，忘記人世間一切煩惱。
可若仔細品，又是苦得讓人流淚，止也止不住的痛苦。
兩者不正是反着來嗎？
九幽笑，“醉生夢死是酒仙的心上人釀的，苦盡甘來是酒仙自個釀的。陸不醉，就是用了這個苦盡甘來，把他醉生夢死的心上人騙到了手。”
“光聽你這一段話，我就想出了一樁故事。”
林深笑意吟吟，慵懶地曬着太陽，眯着好看的桃花眼。
“如此一來，好像誰的身上都有點故事呢。”
“可不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