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不喜歡唱戲的人的眼睛。
吊的老高,說是精神有味,可他看着只覺得礙眼,毫無美感可言。
然,此刻戲臺上的楊貴妃,那眼睛雖然也吊着,但卻格外的好看。
那美感似乎已經衝破了戲劇的限制,不僅行內人欣賞得來,就連他一個外人,看了也覺得甚是驚豔。
看客的喝彩聲不絕於耳,臺上的表演也越爲絲絲入扣。
自楊貴妃豔絕登場,她給人的便只有無邊的驚喜。
下腰,腰若無骨。
扇舞,翩若驚鴻。
醉步,婉若游龍。
貴妃開口,蘭花指側於臉頰,“恰便似嫦娥離月宮,奴似嫦娥離月宮,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廣寒宮……”
期盼,失望,孤獨……楊貴妃的情緒被山河演繹得凌厲盡致,臺下人看了,恨不得自己當唐玄宗,拋下那江妃,飛奔至貴妃處。
一曲唱吧,一衆人意猶未盡,魂不守舍。
等貴妃轉身離臺的時候,人們才醒悟過來,紛紛鼓掌喝彩。
傅忠的眸色凝了凝,他看着那婀娜瘦弱的身影一步步醉態下了臺,驀地站起身。
林深進了戲臺後面,小棉趕緊遞了水過來,“喝水潤潤嗓吧。”
他剛接過水,周遭喧囂聲頓時安靜了下來。
只見後臺簾子已經被掀開,一個俊灑威嚴的男人大步走了進來,自帶一股子壓抑的氣息,驚得人俯首緘默。
未曾有人語,掌聲便響了起來。
傅忠立於林深面前半米之處,“怪不得說,見了山河,山不是山,河不是河。”
似是讚歎,言詞也甚是誇張,但傅忠語氣卻低沉冰涼,聽上去倒更像是沒有感情的評價,被評價之人哪敢沾沾自喜。
“傅爺謬讚。”林深沉聲說。
打下手的,其他唱戲的,都噤若寒蟬,眼神也不敢投過去一個。但聽到傅爺的話,也都是面容失色。
從來只有傅爺受誇的份,傅爺可未曾誇過誰。
山河受這一誇,想來以後可以在整個城裏橫着走了。
“淨臉,換衣。”傅忠也不說爲何,只淡淡吩咐。
林深至始至終連眼睛也不肯擡,但聽了傅忠的話,倒也乖巧,做回梳妝檯便開始卸妝淨臉。
傅忠身邊站着的兩個也是軍人,其中一個冷身吩咐,“你們其他的該忙什麼忙什麼,收拾好就走罷。”
貴妃醉酒是壓軸的曲目,戲館也確實得準備收場走人了。其他人趕忙慌慌張張收拾好東西,一個個陸續離開。
鏡子裏那張臉擦了乾淨,又是一番絕色。
山河的這幅身體弱得很,如同林黛玉一般,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閒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
林深受不住身體的折磨,壓抑着咳嗽了一會兒,又站起身將戲服脫了,換上原來的青衫。
他剛穿上原來的衣衫,傅忠就將自己的軍裝外套罩在了林深的外面。
再然後,林深一陣眩暈,傅忠已經將他抱在了自個的懷裏。
整個過稱利落乾脆且猝不及防,林深還來不及反應,傅忠就已經抱着他一步步走出戲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