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大手一揮，隨意開口：“朕瞧着豫王和丞相府四小姐頗爲般配，他們二人的婚事就定在下個月月底，不得有誤。”
沒有詢問雙方的意見，皇上就是這麼隨意的一句話，便把兩個人的婚事給敲定了。
林深埋着頭，用眼角的餘光打量着下方的許青一。這個人依舊面無異色，對於這樁婚事沒有一丁點反應。
也不知這人到底有沒有心，竟然能將一切都置身事外。也不知撕掉這總是帶笑的皮囊後，下面那張臉究竟是個什麼表情？
晚宴結束的時候，人都散盡，林深推着許青一走出大殿，在筆直的宮道上走着。
身後傳來幾個人的腳步聲，緊接着走上來的又是許衡安……這個陰魂不散，閒着就來找麻煩的神經病。
林深抿嘴，心不甘情不願地對他行了一個禮。
“七弟，本王剛纔聽母妃說，幽清宮已經被拆了。你猜猜，被拆來幹什麼？”
許衡安的臉上揶揄之色極重，那綿裏藏針的腔調着實讓人噁心。這番姿態不同於之前，他眼神中帶上了幾分暢快的狠意，頗有些胸有成竹的味道。
下一秒，林深便知道這‘胸有成竹’究竟爲何。
因爲這一次，總是雲淡風輕的許青一，臉上有明顯地失態。他本就蒼白的臉上更是褪了血色，一絲悲痛從他眼中閃過，那瞬間不自覺握緊的五指，也顯露了主人的緊張。
許青一神色僵硬的樣子，讓許衡安頗爲受用。他揚了揚眉毛，嘴角勾起。
“宮中御膳房需要地方養一些雞鴨鵝，母妃瞧着那幽清宮適合養畜生，就向父皇隨口提了一提，父皇想也沒想就允了。”
林深心中一疼，低頭看去的時候，許青一的臉色已經僵硬無比，菲薄的嘴脣在微微地顫動中，顯然正隱忍着極大的悲痛。
許衡安的神色更痛快了幾分，他得寸進尺問道，“青一，本王瞧你臉色不對，莫不是對父皇的決策有異議？”
長長的宮道上，只有他們兩對主僕，空曠而寂寥。宮燈朦朦朧朧，高高的宮牆彷彿囚籠一樣壓迫感十足。
無聲，寂靜。
風起，樹葉沙沙作響。
終於，許衡安爽快地大笑兩聲，笑聲飄蕩在幽寂的氣氛中，久久不散。
看着許衡安走遠，林深低頭。許青一長長的睫翼捲翹濃密，看不清眼神。但他嘴角微揚，竟然又淡淡地笑了。
這笑很苦澀，竟更像是一種無聲的自嘲。
林深喉嚨發緊，一時找不到話說，只默默推着許青一往宮門外走。
突然，一陣急促而劇烈的咳嗽聲響起。
那人似乎要將自己的肝膽都咳出來，臉上嗆得通紅，一聲一聲沙啞得像是受傷的獸類在悶聲急喘，讓人莫名畏懼，卻又心生憐意。
林深俯身，想要替他舒緩一下不穩的氣息。可他的雙手還不曾碰到許青一，便被許青一一個眼神給止住。
他鳳眼裏沁着涼，冷淡得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這冷淡而又潛藏着危機的眼神，嚇得林深愣了一愣，不再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