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胃不舒服,廚師今天做菜的時候沒對您胃口吧”崔姨見到蕭夫人乾嘔連忙跑了過來,扶着蕭夫人的胳膊這樣問她道。
一如既往的,只要是蕭夫人出了問題,崔姨總要把這件事推到別人身上去。
看來這一次,她又打算去埋怨程淵了。
程淵在一旁聽着她們的對話默不作聲,剛纔可可下樓時的一舉一動他全都看在眼裏了,只是他沒有想明白方可可爲什麼會肚子疼
昨天晚上他不是已經把藥給換掉了嗎爲什麼方可可還會覺得肚子不舒服
難不成是崔姨爲了以防萬一,所以趁着他不注意時,在每個人的湯碗裏都加了一些藥粉
想到這兒,程淵的心裏頓時惴惴不安起來。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可可肚子裏這個孩子掉了他也有責任。虧得他昨天晚上還拉着可可信誓旦旦地說了那麼多要幫助她的話,可是現如今他怎麼也沒想到崔姨竟然會來這麼一招,所以他心裏突然覺得特別對不起方可可。
程淵猛地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走上前對蕭夫人說道:“夫人,今天我家裏有點事,能請會假嗎晚飯前我救回來。”
蕭夫人此刻身體難受的要命,哪有心思管他這些於是直接擺擺手對他說道:“趕緊去,蕭老回來之前你能做好飯就行。”
說完這句話,她就由崔姨扶着上樓休息去了。
她現在心裏只惦念着一件事,那就是讓方可可肚子裏的孩子趕緊流掉,也許只有這樣,她的心結纔會徹底消失,身體也不會再這麼不舒服。
程淵在得到准許後,趕緊去換衣裳,拿上雙肩包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蕭家的大門。
蕭軒逸一直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看着所有人的表情與舉動,但是顯而易見,有些事情他看不明白。
他沒有猜透方可可的心思,也不知道程淵突然之間心急火燎的請假離開蕭家又是爲了什麼。
不知怎麼的,他心底裏竟然冒出了一種可能,會不會程淵之所以這麼急着走,是爲了跟方可可一同出去呢
昨天晚上方可可跟他講過,說是程淵告訴了她崔姨在她喝的雞湯裏下了藥,還特意幫她把那碗下過藥的雞湯換掉了。
這件事當時蕭軒逸聽到的時候就覺得很奇怪,程淵有什麼理由要冒着被開除的風險而幫她的忙呢
程淵之所以能夠在蕭家做廚師,是因爲子承父業。
他爸爸在蕭家工作了十幾年,現如今年紀大了才讓在國外學習過西餐製作的程淵過來繼續上班,他能夠感覺得出來,程淵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否則他也不會那麼如魚得水的留在蕭家這個充滿無聲硝煙的地方。
但是這一次,程淵竟然不怕得罪蕭夫人,而要去幫着一個剛來到蕭家不足一個月的女人,這事兒好像的確是不大能夠說得過去。
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方可可原本跟程淵就是舊相識,來到蕭家或許是他們一早就商量好了的事情。
也許這本身就是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戲碼,蕭夫人或許正是這齣戲中的那隻螳螂,她以爲自己已經掌握了所有人的命運,遠遠不知自己也是那個落入了陷阱的人。
其實蕭軒逸並不願意去想到這種可能,畢竟這種可能的背後意味着方可可的善良,單純與溫暖都是假的,他的同情心與在意,便全都白白付出了。
可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除了這種可能,他又實在是想不出來到底還有什麼其他的可能性。
方可可遠遠比他的想象之中更加討男人喜歡,無論是在他們的婚禮上突然跑出來的前男友,還是程淵,亦或者是蕭承楚,顯然都對她有極大的興趣。
她知道在不同的男人面前說什麼話,做什麼事,纔會吸引到對方的注意力,討得對方的喜歡。
這一點,蕭軒逸不知道是不是在他的身上也同樣適用。
無論是這些年在家庭中也好,或者是在校園裏也好,他見過的富家女數不勝數,漂亮的臉蛋更是不計其數。
可是若說讓他真的爲對方的個人魅力而心動的女人,真的是一個也沒有。
但偏偏是這個看似普普通通的方可可,在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既不能徹底看透她,瞭解她,卻又總是忍不住被她細微的話語所打動。
雖說現在還遠遠談不上他已經愛上了她,可是他都能爲了方可可甘願冒險去寫下那樣的信件,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他是喜歡她的嗎
冥冥之中,或許蕭軒逸心底裏也有一個淺淺的聲音在告訴他,快一點找出方可可並不單純善良的證據,一旦證明了她來到蕭家的所作所爲都是別有所圖,他便可以及時收住情感,不要再在她面前流露感情,以免露出馬腳。
其實如果真的熟悉阿斯伯格症或者自閉症的人都會知道,患有這類疾病的人其實根本不會對別人表達出什麼情緒情感的,即使真的有,更大的可能性也是源自於恐慌與孤獨。
什麼欣喜,憐憫,在意
都不可能出現的。
這段時間裏,他一次又一次的在方可可的面前破戒,犯下忌諱,做出了他根本在這段時間就不應該做出來的舉動。
雖然現在的方可可並沒有察覺出他做的這些舉動是有問題的,可是總有一天,她也許會知道的。
當她跟他接觸的時間越來越長,假如她真的有心去了解這種病症發作時的情況,那方可可一定會發現他身上出現的諸多異樣。
之所以這麼些年,他能夠在這個家庭裏將自己隱瞞得那麼好,以至於讓所有的人都認爲他肯定患是有阿斯伯格症的一個重要原因,並不是他的演技有多好,而是這棟房子裏面又那麼多人,卻沒有一個人願意靜下心來好好觀察他,好好陪伴他。
沒人知道他的細微變化,一如當初沒人發現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患病的一樣,現如今也同樣沒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好起來的。
這成了他最有利的僞裝武器,可是卻也成爲了他內心深處不可提及的巨大疤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他在這個曾經充滿無盡期待的家庭中已經被傷害過一次了,所以他是絕對絕對不可能再犯傻,犯糊塗的被傷害第二次。
想到這兒,他默默站起身環顧四周,發覺客廳內的幾個下人都在忙着自己手裏的工作,並沒有人注意到他。
所以,他直接推開大門,走了出去。
儘管他的舉動令人看起來依舊是木訥呆滯,但只有他那雙眼睛,透露着無盡的老練。
沒有人會攔着他,甚至沒有人會在意他。
十年來,蕭軒逸已經極爲成功的將自己的存在感刷到最低。
他既不能爲老爺子帶來驕傲,也不能爲蕭氏集團帶來任何收益,他的存在顯然於這個家庭來說,並非榮耀,而是恥辱。
看在親生血緣的份兒上也好,看在對他親生母親內疚的面子上也罷,老爺子對他雖然實在談不上有多關心,可到底也是容忍了他在這個家庭中的存在。
可是蕭夫人與其他人對他,顯然就沒那麼包容了。
他的生與死,本身就跟那些人沒有任何關係,甚至是“勸架的怕架散”,他們都恨不得他真的有朝一日離開這個家,永遠也不回來。
畢竟在那些人的眼中,他本身就只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傻子罷了,就算是消失了,誰又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