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嘉樹走進來,摘了帽子,目光怔怔的看了眼桌上的紅綠相染的珠子,薄冷的脣微扯,“奶奶,我過兩天要走了,我想將你安排到市中心的養老院。”
“不,我哪裏也不去,我要等阿吉回來。”
“他已經不在了。”
“不,他會回來的,如果我不在了,阿吉會找不到我。”老眼睛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希望。
“可是”
“你不用擔心我,孩子,你應該去追求你的姑娘,大膽一點,即使失敗,也不要害怕,起碼你不後悔。”
“嗯。”沉了一會兒,楚嘉樹纔開口,目光卻幽幽的鎖定在桌上那一堆碎裂的珠子上。
奶奶也隨着他的視線,盯着桌上那一珠子,“小夥子,別傷自己,看看你的手,滿手都是血,奶奶幫你弄上。”
“不用了,我一會兒就扔了。”他淡淡的聲音卻掩不住眸底的那一泓失落。
門關上了。
楚嘉樹坐在牀頭,目光裏滿是蕭瑟與疲憊不堪,後天,後天,他就要離開這裏了。再也沒有和她相陪伴的平靜日子了。
在這裏,是一種奢侈的溫馨相處。
“起碼你不後悔”說完就離開了。
屋裏,
靜靜的,只有他一個人默默的看了會房間。
想着想着,就看到了自己滿是鮮血的手掌,解開紗布,抹上酒精,他重新纏了紗布,望着被血染染過的珠子,想到了那天的情景。
那天她和他購物回家,他很高興,他要了那個情侶的男式手鍊,上好的綠松石,他想或許這樣或多或少的是安慰,等他回到這裏,一秒都沒有等的就一下子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當時聽到她下週要訂婚,他的手狠狠的攥着珠子,直到他失控到將珠子的繩子一把扯斷,珠子稀里譁拉的滾滿一樓時,他的眼角終於溼潤了。
後半夜,他又一粒粒的撿回來的時候,才發現有的珠子已經碎了,有的還完好
他激動的握在掌心,緊緊的攥着,任珠子碎裂的尖刺將自己的掌刺得鮮血直流,他都沒有感覺到痛
直到今天上午的時候,老奶奶將梅落髮現的那一顆裂成兩瓣的東西交給了她。
打開隨身的小荷包,他將珠子一點點的裝了進去,雙手將袋子細繩一收,就係緊了,他想,這恐怕一輩子都打不開了,然後揣在口袋裏,貼在胸前。
門響了。
細細輕輕的敲門聲,楚嘉樹一愣,然後將荷包一扔,一把將牀上帽子扣在頭上,故意將背對着門口。
下一秒,他聽到門響的聲音,然後纔回頭,看到一臉凝重的梅落,他壓低自己的嗓音,
故意將嗓子壓得粗啞,“什麼事”
“那個,我今天想去桃花谷走走”梅落還是想到那一片世外的桃源。
“那裏已經封了,聽說要開發。”楚嘉樹這纔回過頭,“你難道還想去一個讓你做惡夢的地方”
“我想看看桃花谷,然後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來了,留下一點念想總好。”
“你不怕有狗熊”
“你有獵槍。”
“好。”楚嘉樹終於答應,然後剛纔那一張凝重的臉上添上一層薄薄的喜悅,儘管很清淺,但足夠迷人溫靜。
給負責人說了很多好話。他們才得以進入這個地方。
桃花谷的草地上
她坐在綠油油的山坡上,看着谷底滿地的桃花瓣,咪起眸子,眼前的桃花風情是一片驚豔與唯美,這裏很真實,親切,還有陽光明媚,讓人那樣的安詳愜意,她不禁躺下來,目光盯着頭頂的藍天,與飄動的白雲。
很久很久,她都沒有說話。
他也沒有說話。
並學着她的樣子,也躺在綠油油的草地上,側過臉,看着她清晰可見的毛孔,如玉般的肌膚,心中微微一漾,不得不承認,梅落在這個圈子裏漂亮得幾乎沒有人可以和她比,更重要的是她的素顏更美,更透澈。
他覺得這樣的日子若是停止下來該多好,輕輕的嘆了口氣,不經意間,時間就流走了,就像剛纔的陽光,明明還在她的腳底,沒有多大一會兒,陽光就跑到她的腰部,然後頭部,然後就跑到遠處。
“你在想什麼”
“我想,如果我披了一身潔白的婚紗,站在這漫天如紗的桃花下拍照,一定很美,襯着金燦燦的陽光。”
楚嘉樹的臉色猛的一沉,他扭過頭去,眉頭攢得很緊很緊,他知道她一定在想下週訂婚的事情了,他能夠想像到,儒雅的黎思遠陪伴她身邊的幸福樣子。
胸口的疼痛撲天蓋地的襲來,卷得呼吸都開始艱難。
下一秒,他又聽到了她喃喃自語,“如果和相愛的人一起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下一句,可惜我遇不到了,她沒有念出來。
“你不喜歡他”他好像只聽到了上半句,感覺有一點玄機。他不禁問。
“他不喜歡我。”梅落本來想說,這樣直白的話,可是想阿吉也是一個男人,不由的吞了他不喜歡我這句話,而是扭過頭望向留給她背影的阿吉,“給自己一個婚姻就好。”
她又補了一句,“你不是阿吉,如果老孫子不會有這樣一雙手乾淨修長的手。”
“是。”他扭過身子,平躺在草地上,目光凝着更加蔚藍色的天空,眼神變得一片蒼茫與幽遠,“我不是她的孫子,但是我在當她的孫子,我很快也會離開這裏。”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她輕嘆。
“嗯。我明天也離開西藏,我們一起走吧。”楚嘉樹忽然就側過頭,目光灼灼熱盯着那一張距離一米的水眸,閃動着瀲豔的色彩,像五彩的琉璃石,一下子鑲嵌在她的眼睛上,是那樣的光彩奪目,那樣的嫵媚風情。
讓人一眼,便是着迷,墜入其中,不能自拔。
“好。”她閉上眼睛,想着剛纔阿吉的眼神,總有一種冥冥之中的熟悉感,她想自己一定是失魂了,否則不可能將誰都認作是他,所以她不再看阿吉,怕自己真的癔症丟了人。
“聽說,你要訂婚。”
“嗯。”
“祝你幸福。”他咬咬牙,還是說出那四個字,很重,很重,重到自己的嘴脣都快掀不開的時候,他還是說了出來。
“幸福已經不重要,我想要一種安定的生活,有家有親人,只有這麼一點點願望。”她突然間笑了,笑得清脆舒朗。
有一絲淚花在眼角滑落。她趕緊轉過頭。
她想,或許黎思遠的訂婚是最好的選擇,那天不想訂婚的想法只是一時的衝動想要和黎思遠攤牌,梅落慶幸沒有告訴黎思遠她反悔訂婚。
或許那就是自己的歸宿。
一個家,只有一個家,家裏包含的東西已經不重要了。
這時,電話響了,她的眼睛一直迷濛着,根本不想去接,可是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的時候,傳來風世安不悅的聲音,“梅落,這邊馬上開機,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明天飛機。”她嘆了口氣,擡頭望望藍天,又低頭看看身邊的草地,自己終究是這裏的過客。
“還有,我問你一件事。”風世安的聲音比剛纔還要嚴肅,如果梅落坐在風世安的眼前,就知道一定出了大事,他的臉非常的黑沉。
“嘉樹,最近一直聯繫不上,失蹤近一週了,你知道他在哪裏嗎”風世安只知道自己給楚嘉樹發過一個梅落去西藏的短信,後來嘉樹到底有沒有去找梅落,他真的不清楚。
砰的,梅落一下子做起來,聲音裏滿是擔憂,脫口而出,“他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兒了,失蹤這麼久了,爲什麼不報警”下一刻,眼角的淚花涌出一層,然後握着電話的指尖一個勁兒的哆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