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朵朵看着容玄,聲音彷彿不是自己的一樣,她抖着脣瓣,緩緩的問道,“他怎麼了”
還活着嗎
話剛出口,眼淚就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莫名的悲傷鋪天蓋地而來,將她徹底吞噬。
在場的人,大概都沒有料到會有這種情況的出現,一時之間,愣愣的站着。
還是李清臣最先反應過來,低頭恭敬的道,“姑娘,他受了點傷,我們先救人要緊”
方朵朵如夢初醒,怔怔的點點頭,慌張的衝過去,“快快叫大夫”
一大幫人手忙腳亂的簇擁着容玄,進了房間後,把他放在牀上,他周身流出來的血,幾乎是在瞬間,就把身下的牀單給沾染成了紅色的,看起來觸目驚心。
方朵朵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卻控制不住。
她渾身都在不停的抖,從來不知道有這麼多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臉上一片濡溼。
“大夫呢”她聲音沙啞,視線緊緊的盯着容玄,出聲問,“大夫怎麼還不來怎麼還不來”
雙腿發軟,她幾乎是半跪着的姿勢,靠在牀旁。
李清臣見狀,心頭有些不忍,其他人都不敢上前勸說,這件事只能由他來做。
上前幾步,輕輕的低聲道,“也不用太擔心,他”
李清臣開了口,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他們本就是浴血奮戰,容玄的計劃天衣無縫,但是總有意外。
士兵們志氣高漲,昨晚一路從頭打到尾,直接衝進了敵營深處,炮火連天,響徹天空。
有炮火的掩護,容玄率領一組人,成功的繞到了敵人的糧草營帳裏。
一把火燒了糧草,正準備撤退的時候,忽然從後方殺出來一隊人馬,是席煜率領的。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誰都不肯退縮,誰也無法全身而退。
像是早就料到了他們的動作,席煜身後還並肩排着齊整整的射手,軍令立下,無數的箭羽割破天空,朝他們射來。
當時的場地空曠,避無可避,他們且戰且退,李清臣稍稍走神,隨後便聽到容玄一聲大喝,他驚悚的回頭,便看見排成隊的箭羽朝他飛過來。
來不及躲避,當時心中生出來恐懼和絕望,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睜開眼就見容玄後背上,插着四五把箭。
“”
想到那段回憶,彷彿就發生在剛纔。
李清臣不敢想下去,如果容玄因爲他出了事情,他簡直不能原諒自己。
他的命不值錢,可容玄是要成大事的人。
容玄受傷的真相,他沒勇氣跟方朵朵坦白,只能深深吸了口氣,恨恨的咬牙,心頭又悔又慌,衝着身後的小廝們大聲喊道,“人呢大夫怎麼還不來”
小廝嚇得屁滾尿流,半跑半爬的往外走,“這這就去請”
“快去”李清臣急切的吼着。
剩下的人,徹底噤聲。
李清臣煩躁的抹了把臉,扭頭看到方朵朵,居然在給容玄脫衣服,頓時嚇得嗆出聲。
定睛一看,才發現,她是想要把外面的衣衫脫掉,查看傷口。
李清臣沒有阻止,心中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
過了約莫有一刻鐘,老遠就聽到小廝在門口,高聲呼喊,“讓開大夫來了”
上一秒鐘定定看着容玄的方朵朵,猛地站起身,在大夫走進來的時候,衝過去,哽咽的道,“大夫求您一定要救救他”
大夫活了大半輩子,什麼樣的人都見過,還是頭一回看到哭的這麼傷心的。
眼睛紅彤彤的,眼裏滿是希冀的光。
這樣的視線太過強烈,讓人不敢和她對視,大夫點點頭,看向一旁的李清臣,問道,“公子在哪裏”
“跟我來”
李清臣保持着理智,揮了揮手,讓幾個女婢把方朵朵攙扶到一旁,他則帶着大夫來到大牀旁邊。
大夫神情凝重的看着容玄,蹙眉道,“先止血燒點熱水送過來”
“把他的衣服脫掉,我要檢查下傷口”
“這裏是一副藥方,每份藥都抓雙份”
一時之間,在大夫的吩咐下,整個房間裏的人都開始忙碌起來,方朵朵立在大夫身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容玄的肌膚原來就很白皙,此刻在血跡斑斑的襯托下,只覺得更加脆弱,慘白的就像是一張薄薄的紙。
手漸漸收緊,心懸了起來,縱使身邊的人來來往往,嘈雜的聲音斷斷續續,可方朵朵卻什麼都聽不到。
容玄
你一定不能有事
我還有很多話想要跟你說,還有很多故事都想要講
給你聽。給我個機會,好不好
方朵朵閉上眼睛,身子軟軟的靠在椅子裏,她在等待,等待大夫的宣判,殷切而無奈。
足足忙碌了兩個時辰,大夫才停止手中的動作。
方朵朵立刻驚醒,動作快的幾乎就是一瞬,眨眼就到了大夫旁邊。
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不動彈,這會兒她才愕然的發現,後背都被汗水溼成一片。
不過,她卻並不在意,整顆心都撲在了容玄身上。
“怎麼樣”小心翼翼,又飽含期待。
大夫轉過身來,同樣是大汗淋漓,李清臣遞過來一條毛巾,大夫邊擦汗邊說道,“還好,沒事了。都是皮外傷,不過傷口很深,要好好休養。有一支箭極爲兇險,只差一寸就到了心臟”
“那”方朵朵脫口而出,“現在呢”
大夫看她面色慘白,像是經歷了慘絕人寰的對待一樣,他沒有賣關子,呼出口氣,淡淡的道,“不幸中的萬幸,沒有傷到要害,但是還是要認真對待,以防傷口感染。”
“好。”方朵朵點頭答應,“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前三天不要碰水,可以用溼毛巾簡單的擦拭下,儘量避開傷口。”
“好。”方朵朵表情十分的認真嚴肅,“還有嗎”
“注意忌口,不要劇烈運動。”大夫看着她,意味深長的道。
方朵朵沒有體會到大夫話裏面的另一層意思,
“還有嗎”
“”大夫輕咳着道,“沒有了。”
方朵朵把頭擡起來,鄭重其事的看着大夫,“大夫,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他的”
“行。”大夫點點頭,跟着李清臣往外走。
房間裏聚集着的一大堆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全都消失不見,方朵朵渾然未覺。
她緩步來到容玄牀邊,坐下來,看到他脆弱的模樣,心疼無比的伸出手去。
肌膚很涼,方朵朵碰了碰他的,牀上的人兒還是閉着眼睛,脣線緊緊抿着。
四周很安靜,安靜的環境,更適合思考。
雖然忘記了很多事情,但是她同樣也想到了很多事情。
想的是在失憶之後,見到容玄的事情。
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做賊一樣的跑到席煜的山莊裏面,說要帶她走。
那個時候,她嘴上說着不相信他,威脅他嚇唬他,其實心裏還是沉淪了。
最初認爲,是沉淪在他那張好看的容貌上,後來想了想,大概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那麼一個人,看到的第一眼,直覺對方會和自己發生故事。
想到這裏,方朵朵無言的笑了。
她清晰的記得,那個時候心裏有一道聲音在說,是了,就是他了。
人和人之間的緣分,怎麼能夠這麼奇妙
方朵朵的手指,無意識的在容玄的臉上,一下又一下的搓揉着。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再看容玄,白皙的臉頰旁邊,有一道道的紅暈,她不好意思的囧着臉,又趕緊輕手輕腳的給他輕輕的撫摸。
紅暈始終不散。
鬼使神差,不知道在想什麼,越是看他那張性感的脣瓣,越發覺得無可遏制心中的衝動。
方朵朵俯身,看着他的脣離自己越來越近,她笑了笑。
下一秒鐘,親吻了上去。
輕輕的逗弄,細細的輾轉,直到聽見從外面傳來的腳步聲,方朵朵捧住他的臉,鄭重其事的落下一個吻後,才重新坐好,迴歸了原位。
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方朵朵扭頭看過去,竟然意外的看到了安安。
她驚訝的朝着安安伸手,“你怎麼來了不是在睡覺嗎”
安安叫了聲孃親,一邊往大牀這邊靠過來,一邊說道,“孃親,這一天都已經快到黃昏了,你中飯和早飯都沒喫,現在不餓嗎”
原來都已經到了晚上了啊
方朵朵搖了搖頭,喫飯這回事,早已經被她忘得一乾二淨。
“不餓的話也要多少喫點。”安安到了跟前,神情十分嚴肅,“如果爹爹醒過來,知道你沒喫飯的話,肯定又要不高興。孃親你都這麼大了,在照顧別人的同時,首先要把自己照顧好,難道不知道嗎”
小東西說起道理來倒是一套又一套的。
方朵朵笑,又聽他說,“況且,爹爹最在乎的就是你了,你不喫飯,我怎麼跟他交差”
“你交差什麼”這下輪到方朵朵好奇了。
安安坐過來,握住容玄的大手,“昨天爹爹臨走之前,跟我咬耳朵,說我是男子漢大丈夫,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情,都要照顧好自己和孃親。孃親,你先去喫飯,爹爹這裏有我來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