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卻是不敢再說話了,她不知自己是否說錯了話,只暗地裏悄悄的向着丈夫看去,待看見祁雲義也正在看着自己,向着她投來一道安慰的目光後,才覺得心裏微微踏實了些。
“皇上,既是家宴,也不必拘禮,讓大夥兒都入座吧。”皇后的聲音溫和,聽起來讓人如沐春風,洪化帝微微點頭,只依言讓各位皇子入座。
祁雲義領着如意,坐在了主位右下方的位子,對面便是祁雲祚夫妻。
如意鼓起勇氣,向着祁雲祚與沈昭盈看了一眼,就見男子俊逸,女子柔美,兩人年貌相當,看起來十分登對,然而二人的臉上卻都沒有絲毫喜色,也沒有夫妻間的溫馨甜蜜。
“喫點東西。”直到身邊的丈夫低聲與自己吐出了幾個字,如意纔回過神來,她看着自己碗底不知何時多出來的菜餚,便曉得是祁雲義爲自己夾了菜,如意心裏一軟,比起對面的沈昭盈,如意只覺得是自己是有福的。
這一場家宴,既被皇上稱之爲皇長子的接風宴,在宴席上,祁雲義自然是主角兒,如意坐在他身邊,只聽得皇上與諸位皇子不時拿話來問祁雲義,而祁雲義只一一沉聲作答,如意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對於男人們的話大多是聽不懂的,只能隱約聽到一些諸如“北境”,“漠格”,“呼延釗”之類的字眼。
“父皇,那漠格人數次進犯我大祁,一到冬天便南下騷擾我邊疆百姓,這一次他們仗着呼延釗手下的騎兵,一路打破了虎陽關,這一仗,咱們非打不可若是與漠格講和,咱們大祁國威何在”五皇子一副氣憤填膺的模樣,攥着酒杯的手骨節處因着用力,泛着青白之色。
“大哥,您曾帶兵駐守北境多年,如今朝堂上分成兩派,一派主和,另一派主戰,您怎麼看”六皇子放下了手中的酒,向着祁雲義看去。
祁雲義將幾塊蜜汁糖藕送到了如意碗底,聽到六弟的話,男人的臉上也並無什麼表情,只道了句;“一切但憑父皇做主。”
洪化帝聽了這話,卻是沉默着,唯有緊鎖的眉心透露出皇帝內心的煩躁。
“難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就別說朝堂上的事兒了。”皇后見狀,只含笑開口道,她夾了一塊裏脊肉送到洪化帝的碗裏,一雙眸子卻是不動聲色的轉到了祁雲祚與沈昭盈的桌上。
“昭盈,可是飯菜不和胃口,這一晚,就沒瞧你喫一口東西。”皇后面帶微笑,將話轉到了沈昭盈身上。
沈昭盈聞言,頓時坐起身子,恭聲道;“有勞母后擔心,並非飯菜不和胃口,只是兒媳胃口不佳,讓母后費心了。”
皇后聞言,脣角的關切更是深邃,“胃口不佳,可有讓太醫前來看過”
“請母后寬心,等兒臣回府,會即刻請太醫進府爲燕兒診脈。”一旁的祁雲祚站起身子,向着皇后一揖。
“嗯,雲祚,昭盈她身子不好,你自當要格外上心些,讓太醫好生調理,”皇后微微點頭,似是讚許,說到此處,皇后略微頓了頓,只向着洪化帝看了一眼,才道;“自你們成親也有一年有餘,別說皇上,就連母后也着急想抱孫兒。”
聽皇后這般說,沈昭盈也是站起了身子,與皇后深深拜了下去,“兒媳慚愧,至今不曾爲大祁開枝散葉。”
“行了,都起來吧,”洪化帝向着兒子兒媳揮了揮手,聽皇后說起孫兒,洪化帝的眉心也是沉了下去,他一生共有九子,除卻二子和七子自幼夭折,餘下的這些兒子中,八皇子和九皇子一個在牙牙學語,另一個卻還在襁褓之中,而長大成人的這幾個皇子中,祁雲義當年因着常年戍邊,又有鄭貴妃從中作梗,婚事便是耽擱了下來,而祁雲祚與沈昭盈成親已久,楚王府卻遲遲不曾傳來喜訊,祁雲飛雖已到了成婚的年紀,卻偏生是個閒雲野鶴的性子,爲他擬定的婚事均被他以各種理由推辭,而老五和老六年紀還小,眼見洪化帝已是天命之年,卻還連個孫兒的面也不曾見過。
“皇上,雲祚和昭盈年紀還輕,孩子的事.....”鄭貴妃話未說完,就見洪化帝對着她擺了擺手,示意她無需多言。
一晚上被皇上打斷了兩次話,鄭貴妃脣角的笑容越發僵硬。
nbsp;“老五老六也就罷了,可是雲飛,你也該納妃了。”皇后也不曾理會鄭貴妃,她的聲音溫和中透着些許的威勢,她看着身旁的洪化帝,對他的心思自是一清二楚,她的目光落在了祁雲飛身上,開口道。
祁雲飛一聽皇后將話頭轉到了自己,心頭頓時苦笑連連,面上卻仍是恭謹着,只站起身子,與帝后道;“有勞父皇與母后牽掛,雲飛素來閒散慣了,倒的確不想娶個媳婦回來約束自己。”
洪化帝聞言,只從鼻子裏冷哼一聲,道了句;“荒唐”
祁雲飛頓時不敢吭聲。
見洪化帝動怒,諸人也都是不敢再開口,如意心頭惴惴,起先還從碗裏夾了一些菜喫着,眼見着席間驟然安靜了下來,如意放下了筷子,卻是連菜也不敢吃了。
所幸這一場宴席並未持續太久,洪化帝便以身子不適爲由,與皇后一道離開了清風樓。
待皇上走後,祁雲義亦是領着如意,與幾個皇子道別,待男人的目光看向楚王夫婦時,就見祁雲祚仍是在那裏坐着,不曾有起身相送的意思,倒是沈昭盈站起了身子,她仍是低着頭,向着祁雲義與如意輕輕行禮,卻一直沒有像祁雲義看上一眼。
祁雲義的視線在沈昭盈身上掠過,他什麼也不曾說,只無聲的收回目光,領着如意從內殿中走了出去。
“你們兩隨母妃過來。”鄭貴妃讓秀娥扶着,經過兒子與兒媳身邊時,吐出了一句話。
鳳寧殿中。
鄭貴妃坐在主位,祁雲祚與沈昭盈已是趕到,兩人均是一聲不吭的站在下首。
鄭貴妃面帶怒色,待秀娥雙手奉上熱茶時,鄭貴妃胸膛起伏着,一手便將那碗茶接過,二話不說直接向着沈昭盈擲了過去。
祁雲祚眸心一變,頓時攬過沈昭盈的身子,護在了她面前,那一碗熱茶盡數落在了他身上。
“你還護着她”鄭貴妃大怒,手指用力的拍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三王爺,快請擦擦身子。”秀娥嚇了一跳,立時從宮女手中接過帕子,送到了祁雲祚面前,卻被男子一手揮開。
祁雲祚看了一眼懷中的沈昭盈,就見她臉色如雪,眼底毫無光彩,自從方纔祁雲義領着如意走後,她便是這幅樣子,彷彿對周遭的事都不曾放在心上。
祁雲祚按耐住心中的澀意,只向着主位上的鄭貴妃看去,皺眉道;“母妃這是何意”
“你真當母妃不曉得,她喫的那些藥”鄭貴妃的目光中仿似能噴出火來,她直直的看着沈昭盈,眸子中的恨意與怒火讓人心驚。
聽得鄭貴妃這一句,祁雲祚與沈昭盈俱是一驚。沈昭盈的臉色比起方纔越發慘白,她曉得,在皇室中偷服避子的湯藥是大罪,若落在皇上與太后耳中,定要牽連家人。
“母妃在兒子的府裏安插眼線”祁雲祚聲音低沉,暗地裏攥緊了手指,原先鄭貴妃派去的人已是被他一一剪除,如今,倒實在不曉得自己的府裏究竟還有多少鄭貴妃的人。
“雲祚,你是我的兒子,母妃務必要清楚你的一舉一動,母妃不能讓你被這個女人迷惑”鄭貴妃指向沈昭盈,呵斥道;“她這般殘害你的子嗣,偷服避子的湯藥,這般女人,你留在身邊作甚”
祁雲祚脣線緊抿,眉宇間一片冷峻,卻是一言不發。
“你父皇求孫心切,眼下只要你能給你父皇添一個孫兒,看在皇長孫的面上,你父皇定會將你立爲太子,而這麼個不願給你誕育子嗣的女子,你留之何用”
沈昭盈脣瓣如雪,她看着鄭貴妃的眼睛,終是開了口;“此事全是昭盈一人的主意,貴妃娘娘要殺要剮,昭盈都無話可說,只求娘娘不要牽連沈氏......”
“住口”不等沈昭盈說完,祁雲祚已是擰緊了眉心,厲聲打斷了她的話。
“母妃要怎樣,才肯將此事壓下”祁雲祚深吸了口氣,他的瞳仁深黑,向着鄭貴妃看去。
“只要你肯納側妃,母妃不會將此事告訴你父皇,不然,母妃必將沈氏偷服避子藥之事上報皇上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