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雲義掀開帳簾,就見如意端着兩樣點心站在那裏,顯是爲他送夜宵來了。
“夫君。”看見丈夫如意頓時展顏。
祈雲義也是微微揚脣,上前攬過她的身子,將她帶進了軍帳。
阿依納眼睜睜的看着如意走了進來,她看着祈雲義的手攬在如意的纖腰上,而她則是笑盈盈的依偎在他懷裏,看見自己後,如意麪上有驚愕之色劃過,向着祈雲義看去。
“她是阿依納,是我的朋友。”祈雲義溫聲與如意解釋着,說完,他的目光向着阿依納看去,與她介紹懷中的小人:“阿依納,這是如意,是我的妻子。”
那一聲“妻子”鑽進了阿依納的心,阿依納臉色微微發白,她身在漠格,跟在忽蘭身邊,也曾聽得祈雲義的消息,卻一直不曉得他竟已經娶妻。
阿依納不敢再看下去,只連忙掩下眸子,收回心神,向着如意行下禮去,“阿依納見過王妃。”
“快起來,千萬別多禮。”如意聽聞丈夫說此女是自己的朋友,她雖也疑惑丈夫爲何會有一個女子爲朋友,可既是丈夫朋友,哪裏能讓人家對自己行禮,如意想要還禮,無奈手中端着點心,只得匆匆將點心放下,上前扶起了阿依納的身子,待阿依納擡頭,如意卻是微微一怔,就見面前的女子皮膚雖然微黑,可五官卻甚是美麗,尤其那一雙眸子,宛如夜色中的清泉般動人,如意見她五官的輪廓遠比大祁的女子更爲深邃,又想起她的名字,便是曉得阿依納定是胡人,念及此,如意心中不免越發奇怪,只不知丈夫與她如何相識,又是如何成爲的朋友。
“你餓不餓,我做了點心,你要不要一起喫一點”如意聲音溫和,見阿依納一臉的風塵僕僕,顯是趕路所致,便是開口道。
她的話音剛落,祈雲義便是笑了,他上前兩步,摟住她的身子,與她笑道:“才見面就讓人家喫你做的東西,怕別人不知道你的手藝好”
那一聲無意間說出口的“別人”,只聽得阿依納心口一震,繼而便是一股苦澀,只讓她慌忙壓下。
如意有些赧然,她從未見過丈夫的朋友,此時面對眼前的阿依納,倒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招待纔好了。
“多謝王妃,我不餓。”阿依納聲音透着不爲人知的緊澀,她擡眸最後看了祈雲義一眼,望着眼前的這一對璧人,阿依納深覺自己無法繼續待下去,她斂下眸子,只對着祈雲義言道:“王爺,阿依納這次偷跑出來,眼下時候也不早了,阿依納就先回去了。”
聽得她這般說,祈雲義將脣角的笑意隱下,他向着阿依納看了一眼,只叮囑道:“路上小心。”
“是。”阿依納最後向着祈雲義夫婦行禮,禮畢後則是離開了祈雲義的帳子,帶好了風帽,從侍從手中接過自己的坐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祈雲義與如意立在帳前,直到阿依納的身影消失不見後,如意搖了搖丈夫的衣袖,輕聲問他:“夫君,這位阿依納姑娘,她是胡人嗎”
“嗯,她是車師人。”祈雲義擔心夜間風涼,只將妻子帶回了帳子,握了握她的手,頓覺一陣溫軟,才略微放心。
“那她......怎麼會是你的朋友呢”如意眼瞳中滿是不解。
祈雲義則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妻子:“幾年前,我和漠格人打仗,從他們手裏救下了一批俘虜,其中就有阿依納。”
如意一眨不眨的看着丈夫,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祈雲義看着如意這副模樣,心下便是一軟,他攬住如意的腰,將她靠在自己胸前,俯身在她的臉頰上親了親,才繼續說道:“她本是車師大將乙弗宗烈的女兒,她的父親在和漠格人打仗中戰死,留下她孤身一人,我原本讓人將她送回車師,她卻不願,而是一心想爲父親報仇。”
“所以......她去了漠格”如意問。
“嗯,我派人將她送去漠格,她被忽蘭公主帶到了身邊,這些年,也曾爲我傳了不少消息。”
“原來是這樣......”如意輕輕默唸着,卻還是有些不解,“那夫君,爲什麼說她是自己的朋友呢”
祈雲義笑着揉了揉如意的發頂,“阿依納爲人剛烈,心思縝密,我從未將她當作戰俘,一直以朋友相待
聽丈夫這樣說,如意輕輕點頭,想起方纔阿依納看着丈夫的眼神,倒是覺得自己小心眼了,她的眼睛看向了那兩盤點心,只微笑着拉着祈雲義的大手,向着桌邊走去。
“我給你做的點心,快些喫吧。”如意眉目彎彎的,蘊着的滿是情意。
祈雲義在椅子上坐下,將如意抱在懷裏,他不曾去喫點心,而是將手掌覆在瞭如意的小腹上。
如意此時已是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每日晨起時仍會有孕吐,可比前些日子卻是好了許多,她的小腰身仍是窄窄的,肚子也是平坦的,還不曾讓人看出孕味。
祈雲義目光溫軟,輕輕撫着妻子的肚子,卻是笑道:“這個孩子,怎麼一點兒也不見長”
“傻子,孩子現在纔多大,哪裏能看出來呢。”如意抿着脣,忍不住對着丈夫嗔道。
“現下膽子可是大了,也敢喊我傻子了,”祈雲義忍着笑,捏了捏如意的鼻子,“想當初剛嫁給我的時候,是誰在那一聲聲喊着大哥,連飯也不敢上桌喫”
聽着丈夫說起剛成親的事,如意心下柔軟,只將身子埋在丈夫懷裏,祈雲義則是張開胳膊將她穩穩當當的抱住,如意心裏甜甜的,她依偎的是她心愛的男人,腹中懷着的是他們的孩子,這一刻,只覺心滿意足。
京師,皇宮。
洪化帝坐於主位,堂下則是立着一箇中年男子,那男子身着戎裝,臉色十分恭謹。
“如何”洪化帝強撐着身子,對着堂下的男子開口。
那男子似是面有難色,見他如此,洪化帝越發氣悶,只微微坐直了身子,喝道:“有什麼便說什麼,莫要吞吞吐吐”
“此事幹系重大,微臣不敢妄言。”那男子向着洪化帝跪了下去。
“你只需將你打探出的情形,如實告訴朕即可。”洪化帝一句說完,便是咳嗽了數聲。
“微臣不敢欺瞞皇上,自皇長子這次統領北境之後,北境軍紀嚴明,將士們士氣大振。”
“別說這些沒用的,你知道朕想知道的是什麼”洪化帝皺了皺眉,緊緊的盯着臣子的眼睛。
那人一怔,似是有些猶豫,繼而下定決心,才道:“皇上,微臣不敢說假話,皇長子在北境極有威望,那些將士們皆是隻聽皇長子的話,對朝廷派去的監軍視若無睹,委實.....委實是對皇上不敬。”
洪化帝聞言,想起祈雲義每逢看見自己時亦是一副冷淡而疏遠的模樣,心下便是有怒火劃過,冷聲道:“他們的主子對朕不敬,又何況是他們。”
堂下的男子不敢吭聲。
洪化帝閉了閉眼,向着他看去,吩咐道:“你繼續說。”
“是,皇上。”那男子嚥了口口水,又是說道:“皇上容稟,皇長子這次從不曾主動進攻,就連之前四皇子帶驍騎營前去支援時,咱們本有極大的把握可以趁勝追擊,打贏呼延釗,可皇長子卻不曾下令命將士們追殺胡人,而是命士兵回營,此舉......頗爲讓人不解。”
洪化帝臉色越發沉鬱,他倚在那兒,微微攥緊了自己的手指。
“再有,微臣還打探到一事......”堂下的男子悄悄看了洪化帝一眼,似是欲言又止。
“你說。”洪化帝眸心暗沉。
“皇長子大有與漠格人祈和之意,微臣查出皇長子與漠格人暗地勾結,與呼延釗書信來往頻繁,在信中,皇長子欲讓呼延釗相助自己奪得帝位,便以燕雲六州相送於胡人之手。”
“你說什麼”洪化帝眸心欲裂,大驚。
那臣子從懷中取出書信,雙手呈上,“皇長子親筆信在此。”
“拿上來”洪化帝對着左右吩咐,待內侍將書信送到洪化帝面前,洪化帝抽出信紙,剛看見上面的字,洪化帝便是目眥欲裂,接着便覺氣血翻涌,喉間一甜,一股鮮血便是噴了出來,濺的那信紙上到處都是。
對於兒子的字跡,洪化帝十分清楚,他一眼就看出這些字跡的確是出自祈雲義之手,而不是有人可以臨摹。
原來他......當真是要反爲了這把龍椅,不惜要將大祁的基業拱手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