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說不出話,只點了點頭。
“照顧好夫人。”祈雲義對着身後的侍從一聲吩咐,說完,便是離開了長樂宮。
如意望着丈夫的背影,只覺一顆心抽緊了,即使不斷的告訴自己,要相信自己的丈夫,可一想着祈雲義此時匆匆的去見他之前的未婚妻,如意心裏還是酸了,她的眼圈微紅,落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只緩緩擡起手,輕輕的撫了上去。
“你倒是大方,讓自己的丈夫去見他的老情人。”驀然,一道男聲從身後傳來,如意一怔,回頭看去,就見呼延釗脣角含笑,向着自己緩步走來。
“你.....你怎麼知道”如意有些愕然,方纔那於統領的聲音極低,也不知呼延釗如何會聽見。
呼延釗淡淡笑了笑,他是習武之人,耳目遠比常人靈敏,方纔又有心留意那於統領的脣形,連聽帶看,祈雲義去了何處,自是一目瞭然。
“祈雲義倒也當真狠心,你挺着個肚子,他也能忍心把你拋下。”呼延釗的視線落在如意的肚子上,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目光中卻是透出一股不易察覺的怒意。
“他沒有拋下我,”如意立馬開口,迴護夫君,“人命關天,他只是去看一看究竟出了什麼事。”
“那你哭什麼”呼延釗眸光銳利,望着如意那一雙紅紅的眼睛。
“我.....我沒哭。”如意心裏有些難過,呼延釗不說還好,他這一句話,卻讓如意的眼淚有下墜之勢,如意吸了吸鼻子,將眼淚逼了回去,她知道此時在皇宮,絕不能哭哭啼啼的,就連眼前的男人,她也不該和他說這些話的。
“這是我和我夫君的事,不要你關心。”如意有些生氣,想起呼延釗先前的輕薄,壓根不想再和他多說。
“我哪有那個功夫去關心你和祈雲義,我只關心你。”最後一句,呼延釗的聲音極低,如意剛聽見,臉色就是變了,她心裏砰砰跳着,生怕呼延釗這話讓別人聽去,她再也不敢和呼延釗多說什麼,也再不敢去看他一眼,她轉過身,只領着隨行的嬤嬤和侍女離開了此地。
呼延釗望着她的背影,他的目光深邃,心下卻是一道嘆息。
爲了避人耳目,祈雲義從宮中的小道終是趕到了清和宮。
如今因着鄭貴妃母子失勢,清和宮內一派蕭索,一些宮女與內侍都是巴不得離的遠遠的,生怕太過殷勤,會惹得皇后與聞妃震怒。
是以祈雲義來此,倒不曾有人發覺。
秋月一直在翹首以盼,剛看到男人的身影,秋月頓覺心酸難忍,她什麼也不曾說,直接走到了祈雲義面前,跪了下去。
“秋月”祈雲義見她如此,又見偌大的一個宮室竟連一個服侍的宮人也沒有,男人皺起眉,道:“怎麼就你一人”
“殿下有所不知,自從鄭貴妃和三殿下被皇上下令禁足後,再無人理會小姐,就連太醫也不願意來,生怕皇后怪罪。”
祈雲義心知鄭貴妃與皇后相鬥數年,之前鄭貴妃寵冠後宮,處處不將皇后放在眼裏,而今鄭貴妃失勢,沈昭盈又是她的親兒媳,宮裏慣會拜高踩低,那些宮人礙於皇后威勢,難怪會如此。
“你先起來。”祈雲義開口,剛欲命屬下去找太醫,就見秋月搖了搖頭,她擡起頭看着他的眼睛,道:“殿下,奴婢有些話一直壓在心裏,今兒個,哪怕是豁出命,奴婢也一定要告訴殿下”
“等太醫來後再說不遲。”
“不”秋月攥住了祈雲義的衣角,她的眼底含淚,“求殿下,一定要先聽奴婢把話說完”
祈雲義看了她一眼,他向着身後的侍從一個手勢,示意他去請太醫,而後自己則是蹲下身,靜靜的看着秋月的眼睛,與她道了兩個字:“你說。”
“殿下可知,小姐這一次爲何會滑胎”秋月眼瞳清亮,一動不動的盯着祈雲義的眼睛
。
“是小姐......小姐故意摔下臺階,將腹中的孩兒打了”秋月眼底血紅,幾乎要泣不成聲,“因爲......因爲小姐知道,殿下被鄭氏陷害,被皇上下令關進了天牢,小姐沒有法子救殿下,她就想着.....想着讓宋夫人先生下男孩,那樣殿下就會是太子了,就再沒人能陷害殿下了殿下,您說她傻不傻她放棄了自己的孩子,放棄了她太子妃的位子,她什麼都不要了,她只要殿下能好端端兒的.......”
秋月的眼淚越來越多,聽着她的話,祈雲義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他一動不動的蹲在那裏,攥緊了自己的手指。
“當年,殿下從北境回來,說好要帶着小姐遠走高飛,要帶着小姐去秦妃娘娘的家鄉,小姐每天都在等殿下,她收拾好了細軟,就等着殿下回京接她,可後來.....後來.......”
“後來如何了”祈雲義嗓音低啞,他的眼底血紅,出聲問道。
“有一天,鄭貴妃讓小姐進宮,可轎伕卻沒有把小姐送進宮,而是直接將小姐......將小姐送到了三殿下的府上。”
秋月說到此處,眼底有恨意閃過,她的聲音漸低,只哽咽道:“三殿下......三殿下毀了小姐的清白,他用沈家上上下下幾百口的人命威脅小姐,要小姐嫁給了他......”
秋月說完,擡起了頭,她的嘴脣輕顫着,與祈雲義道:“小姐無顏再去見殿下,只有我知道,她有多難過......”
祈雲義的臉色鐵青,只一把扯住了秋月的身子,將她帶到了自己面前,他的眸心暗沉,低啞着聲音一字字的開口;“爲何現在再告訴我”
秋月脣角沁出一絲苦笑,“小姐說,您千辛萬苦地從北境回到京師,得來的卻是她嫁給三王爺的消息,您的心肯定死了,只有您心死了,您才能忘了她,她不讓奴婢說,她一個字也不讓奴婢說.......”
祈雲義鬆開了自己的手,他閉了閉眼睛,只覺渾身發麻。
“殿下,奴婢和您說這些,不求您和小姐能回到過去,奴婢只求您,您哪怕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您幫一幫小姐。”秋月噙着淚,不住的哀求:“小姐不願讓三殿下當太子,也不願讓鄭貴妃當太后,因爲她知道,鄭貴妃母子會去害您,您哪怕.......哪怕看在她這一份心意上,您不要不管她,眼下,她只能靠您了.......”
祈雲義聽着秋月的話,他什麼也沒有說,只緩緩站起了自己的身子,他沒有再去看秋月一眼,也沒有再說話,只邁開步子,向着後殿走去。
“殿下”秋月在後面喚他,他卻恍若未聞。
後殿中。
沈昭盈仍然沒有醒。
這一次小產大大傷害了她的身子,她躺在那兒,整個人蒼白的恍若紙片人兒似的,憔悴的讓人不忍心看。
祈雲義走到牀前,就見沈昭盈臉色如雪,只有胸前微微的起伏,能讓人曉得她還活着。
祈雲義眸底蒼涼,他極緩慢的在她的牀前坐下,望着她露在被褥外的手,他剛握住,不等他送回被窩,便是察覺到這一隻手冰涼,因着削瘦,手背上的青筋畢露。
曾幾何時,也是這樣的一雙手,爲他做過衣裳,縫過鞋墊,繡過劍穗的手。也是他曾護在掌心,握過,牽過的手。
“爲什麼”祈雲義傾下了身子,他的眼睛通紅,只凝視着沈昭盈沉睡的面容,嘶聲開口:“爲什麼”
沈昭盈在睡夢中仍是不踏實的,她迷迷糊糊的聽到了一道男聲,是她最熟悉不過的,祈雲義的聲音。
她竭力想要睜開眼睛,卻終是枉然,她的淚珠從眼眶中滑落,卻是從脣瓣中輕聲呢喃出幾個字:“義哥,你不要走......”
祈雲義聽到她的聲音,眼瞳有瞬間的凝固,他望着沈昭盈毫無血色的一張臉,與她道了句:“你醒來,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