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怪曦兒,從一開始就沒怪她,我知道她肯定有難言的苦衷,她的絕情是故意做出來的,做出來給大家看的現在夕兒的一番話證實了我之前的猜想她表面上對我絕情,對我冷漠,她不見我,她不理我,這一切一切,只是出於對我的保護,出於她對我的那份深沉的愛
我點了支菸,用力吸了兩口,突然轉臉緊看着夕兒道:“夕兒,你能幫我一個忙麼”
“什麼忙你說。”夕兒看着我說。
我道:“你幫我向苟同請兩天假”
夕兒看着我,沒有馬上答覆我,只是定定地看着我說:“你決定了”
我用力點頭道:“我必須要回市裏去幫助曦兒,她一個人是鬥不過他們的”
“給我苟同的手機號碼吧。”夕兒看着我說。
前面就是南郊養老院了,白色寶馬緩緩駛入養老院的院子裏,環境同前,樓前是那幾株遮天避日的老槐樹,還有院子西邊那個綠樹掩映下的小亭子。以及覆蓋西邊牆壁的爬山虎
上次來養老院的情景歷歷在目,就在對面那個亭子裏,我擁抱着夕兒親吻,那感覺,那氣息,似乎都還在
那時候我心裏只有夕兒,曦兒在我心中還只是個野蠻女上司,而如今我的心已被曦兒完全佔據了,夕兒卻成了我最好的朋友。
我只能說,世事變幻得太快太快這前前後後才幾個月,卻已有了些物是人非的感覺。
那老槐樹依然枝繁葉茂,秋陽透過樹冠下,只在地面上灑下星星點點的光斑。
養老院對於我和夕兒而言,似乎是一個遙遠的地方,可是在時光的長河裏,人的一生似乎太短暫太短暫,就算我們每個人都能活一百年,可一百年在歲月的長河依然是渺小的渺小得如同浩瀚銀河系裏的一顆小小行星
這老槐樹好歹都上百年樹齡了雖然樹杆像那些老人們的臉和手一樣皺皺巴巴的,可它們的生命力依然十分旺盛,它們依然枝繁葉茂
在養老院門口,我們恰好碰見了上次見到那個蔡姐
“你們好啊林小姐顧先生”蔡姐笑着迎上來。
她竟然還記得我姓顧
互相打了招呼後,蔡姐看着我半開玩笑說:“顧先生今天怎麼沒跟女朋友一起來呢”
我知道她指的是曦兒,上次來這裏時,在四樓的活動室她還開我和曦兒的玩笑。蔡姐說我是曦兒的男朋友,曦兒當時還一臉不屑地說我沒資格做她男朋友呢蔡姐說我儀表堂堂,氣度不凡,將來必有作爲曦兒還反駁說我不過是庸才一個呢
我摸了下鼻子,笑笑道:“蔡姐,我女朋友最近公司裏的事太忙了。”
蔡姐看着我笑說:“顧先生,我看人挺準的,你跟曦兒第一次來這裏,我就覺得你們天生就是一對兒看吧現在你自己也承認曦兒是你女朋友了吧”
我訕訕一笑道:“是的。蔡姐的記憶力也挺好的。”
我和夕兒跟蔡姐說笑了一陣,就走向了電梯間。
我記得跟曦兒第一次來這裏時,我抱着兩箱榴蓮爬樓梯上的四樓活動室,當時我被曦兒戲耍了,以爲這座老式樓房裏根本沒有電梯呢直到我抱着兩箱榴蓮上到四樓,曦兒才罵我笨蛋
是啊即使其它場所都可以不安裝電梯,唯獨養老院和醫院怎麼能不安裝電梯呢
曦兒啊我真地好想念你等我我明天就回市裏了,我明天就回到你身邊去了
和夕兒來到病房,探望了那位五十多歲的老年女人,她雖然還不到風燭殘年的地步,但因爲患有嚴重的老年癡呆症,使得她看起來已經像六七十歲的人了
像一截枯槁的木頭,生活對於她而言,不過只是白天與黑夜的交替,而且這種交替還不是無休止的而是隨時都可能會被中斷
大腦嚴重萎縮,使得她一天只有兩個小時的清醒時間而現在她處於那兩小時之外的發病時間
六嬸呆坐在牀邊,呆呆地望着牆角的某處,似乎從她身上很難捕捉到生命的跡象,連眼珠子都很少轉動,她像房間裏任何一件沒有生命的物件是一樣的,一張牀頭桌,或者一張櫃子。
六嬸的眼珠子這才轉動了一下,低頭看着夕兒,突然笑了。
“二丫
你來看奶媽了麼”六嬸說。
她連大丫和二丫都分不清楚了
夕兒仰臉看着六嬸,呡脣一笑說:“是啊奶媽您最近好嗎有沒有乖乖聽護工小姐的話呢”
六嬸不理夕兒了,將渾濁的目光投向我
我對她笑笑道:“六嬸,您好,我和夕兒一起來看您的。”
六嬸伸出枯枝一般的手拉住夕兒,突然大聲說:“二丫你結婚了怎麼不告訴奶媽呢”
我和夕兒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我們都知道六嬸在說胡話。
“咦你們怎麼不說話你們是不是吵架了”六嬸看着我和夕兒道,她稀疏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夕兒依然蹲在六嬸膝前,仰臉笑看着她說:“沒呢我們沒吵架我們挺好的”
“胡說”六嬸看着夕兒大聲說,伸手推了夕兒一把
也不知道她突然哪來那麼大力氣,夕兒被她推了個趔趄
我趕緊上前扶住了夕兒,夕兒倒進我懷裏
六嬸伸手指着我,怒聲說:“你爲什麼要拋棄二丫說”
六嬸的目光雖然呆滯,卻看得出她已經生氣了。
我記得夕兒對我講過,六嬸人很善良,把林氏姐妹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哺育,但她的命很苦,她的親生兒子死於意外事故,她的丈夫跟別的女人離家出走了等於說她丈夫拋棄了她
我看着六嬸道:“六嬸我沒有拋棄二丫我保證不會拋棄她的您別生氣好嗎”
這時候六嬸做了一個非常令我們意外,也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動作
她伸手從牀頭桌上抓過一把勺子,對着自己的脖子,生氣地看着我說:“你要是敢拋棄我,我就死給你看”
我被嚇住了
沒想到六嬸病到了這種程度
我道:“六嬸不會的我不會拋棄你的”
夕兒也被嚇住了,慌忙朝六嬸擺手說:“真的六嬸他沒有拋棄我”
我們都不敢靠近六嬸,生怕六嬸出意外,那勺子的柄雖然不是銳器,但是往脖子上用力插上去,也是很有危險的
“你們還騙我當年要不是你跟那臭婊子跑了我也不會住到這裏來的”六嬸瞪着我說,看上去情緒很激動,勺子柄已經抵進了肌膚
我傻愣着,從沒見過這陣仗,一時間不知如何應付
夕兒見過六嬸發病的樣子,但似乎這次六嬸的行爲也出乎了她的預料
夕兒緊看着六嬸說:“奶媽我們不會拋棄你的你先把勺子放下吧”
六嬸嚷道:“怎麼相信你們沒拋棄我”她的情緒依然很激動
正當我和夕兒都手足無措時,六嬸伸手指着我大聲說:“抱住二丫別傷害她”
我遲疑了一下,將夕兒抱在懷裏
六嬸又大聲說:“親她告訴二丫你只愛她一個人”
我看看夕兒,看看六嬸,不知所措
夕兒沒有猶豫,將嬌嫩紅潤的雙脣主動獻了上來,吻住我的嘴
“不許騙我如果你愛她,你要認真親你老婆”六嬸大聲衝我說。
夕兒緊抱住我,熱烈地吻我
我起初還鎮定,可當曾經那種熟悉的感覺襲來,當夕兒脣齒間的芬芳襲來,當她身上那股熟悉誘人的味道襲來,我還是情不自禁地抱緊了她,迴應着她的熱烈
“好了好了”六嬸衝我們擺了擺手。
看見她手中的勺子放下了,我和夕兒才如釋重負。
六嬸突然笑了,笑看着我說:“大丫,現在我爲你們倆舉行結婚儀式吧”
我和夕兒都有些哭笑不得,老年癡呆症都這樣嗎這思維跳躍得也太快了點兒吧
夕兒跟我對視一眼,扭頭對六嬸笑笑說:“好。”
我也只好跟着說:“好。”
六嬸看着夕兒說:“你先說,說結婚誓詞對你的丈夫說”
夕兒轉身面對我,仰起羞紅的面孔看我一眼,兩秒鐘後纔對我說道:
“在上帝以及今天來到這裏的衆位見證人面前,我林夕兒願意嫁顧陽作爲我的丈夫。從今時直到永遠,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我將永遠愛着您、珍惜您,對您忠實,直到永永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