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駛入了玫瑰莊園,周遭的一切熟悉中帶着一種陌生感。
夕陽渲染下的玫瑰莊園美得像一個童話,如詩如畫,如夢似幻,不太真實。
還有一種田園詩歌般的安寧感。
前方路邊的一道樹木構成的綠色屏障後面的寬廣草坪上傳來嬉鬧聲。
越野車駛出了綠色屏障,我循聲望去。
遠處碧綠的草坪上有個白色的身影在奔跑,圍繞着龍爪槐,一邊奔跑一邊銀鈴般地笑着,邊奔跑邊回頭衝着一個方向嬉笑說。
“快出來別嚇我,再嚇我,我不理你了”
我熟悉的倩影,那熟悉的動聽的聲音,我知道是夕兒。
我以爲夕兒在跟她妹在鬧,心想看來夕兒今天心情不錯,女人是非常情緒化的生物,當她們心情好的時候,一切都好說。
我把車停了下來,推開門要下車。
可就在這個時候,從一顆茂密的龍爪槐樹後突然竄出來一個男人的身影,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把夕兒抓住了。
夕兒想逃,卻被那個男人伸手逮住了,倆人笑鬧着,一起滾到在草坪上
我的身體僵在車座上,手臂僵在在車門上,像是被人突然間抽出了筋骨,僵硬地定在了車上。
同夕兒滾到草坪上的那個人竟是歐陽澤
一把鋒利的刀用力擦入了我的心臟它掏空了我的心臟我感覺鮮血從心臟的裂口裏噴涌而出。
隨之而來的,卻是一股巨大的怒火在我胸腔裏燃燒,熊熊燃燒起來,似乎要把我的心化爲灰燼。
遠處碧綠的草坪上的嬉鬧聲依然繼續,倆人在那裏滾做一團。
我呆呆地望着他們,他們的嬉笑聲在我耳邊不斷放大,好像他們就在我耳邊嬉鬧一樣。
雙眼一熱,鼻子一算,兩行痛苦的熱流從我眼眶裏寂靜地滑落下來。
淚流入我的嘴裏,異常地鹹,異常地苦澀。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調轉車頭往回行駛的,我不知道我是怎麼把車駛出玫瑰莊園的,我感覺我整個人都空了,好像這具肉身已經不再是我自己的了。
人啊是一種多麼自以爲是的生物啊
次日上午起鋪後,我發現自己的臉色發黃,雙眼充滿裏血絲,渾身都虛弱無力。
我像個幽靈一樣從鋪上滑下來,像個幽靈一樣拉開房門走出臥室。
在客廳裏差點撞上了顧彤。
見我這幅摸樣,顧彤嚇了一跳。
“哥你是不是生病了”她睜大眼睛愕然地看着我說。
我幽靈般地看着她,用一種幽靈般的聲調道:“病入膏盲了”
“怎麼了哥哪裏不舒服啊”顧彤依然睜大眼睛愕然地看着我說。
我擡手用力在自己的心口捶打了兩下道:“這裏”
“哥是胃不舒服麼”顧彤定睛看着我說。
我看着她有氣無力道:“你的喂長在心臟這裏的”我連瞪她一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心臟不舒服哥,你心臟怎麼了”顧彤定睛看着我問。
我道:“心臟壞了”
說着我轉身朝衛生間門口慢慢走去,鞋底擦着地板,像是拖着自己的腳在走,走得也很幽靈般的
“到底怎麼了哥,你別嚇我呀”顧彤在我身後追問。
我沒理她,徑直走進衛生間,走到洗漱鏡面前,拿起剃鬚刀,目光空洞無神地看着鏡中的男人
“哥,你說呀,說話呀”顧彤跟到衛生間門口,扶着門框看着我追問。
我回頭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道:“放心還死不了”
“心臟病哥,要不我上午陪你去醫院吧”顧彤定睛看着我說。
我一邊剃鬚,一邊道:“去醫院有什麼用”
“做個什麼心電圖、心臟彩超之類的呀”顧彤說。
我道:“心電圖有什麼用”繼續剃鬚,剃鬚刀剷除胡茬時的“刺啦刺啦”地響着
“看看你的心臟怎麼了”顧彤說。
我捏剃鬚刀的手腕頓了一下,又幽靈般道:“心臟壞了”
“哥,你幹嗎這幅樣子你、你會嚇壞我的呀”顧彤倚在門口不無憂慮地看着我說。
我關掉剃鬚刀,驀地回頭盯着她道:“我死不了的啊”
顧彤眨巴着大眼睛愕然地看着我,過了好幾秒鐘,她才伸手在門上拍了一下道:“哥你是不是神經方面出了問題啊”
當我再次回頭欲要訓斥她一頓時,顧彤趕緊低下頭,轉身走開了,走得也像幽靈般的。
在公司門口,我幽靈般地看見了一個幽靈般的老男人。
那老男人跟邢敏是從街邊那輛黑色奔馳車上走下來的,還是老男人很紳士地爲邢敏拉開了車門。
我認的這個老男人,是上次跟邢敏在一起的那個老男人,邢敏跟我說他們是親戚的關係,那個老男人好像是她一個叔叔什麼的。
我把越野車停在公司門口的停車場,推開車門從車上跳了下來。
看見我時,老男人和邢敏都顯得很不自然,就像以前他們看見我那次一樣,神態舉止不自然,眼神還躲躲閃閃,好像我的出現撞破了他們之間的什麼祕密似的。
“哥”邢敏主動擡手向我招呼,笑得很不自然的,“這是我叔一個遠房的叔”
這種介紹有點刻意的成分,彷彿邢敏是在刻意強調這個老男人是她叔這個事實。當然,也可能是無心之舉,怕我有什麼誤解。有個這麼有錢的叔自然是好事了。希望她這個遠房的叔能對她家有所照顧吧
那老男人也笑得很不自然,不過還是比較禮貌地擡手向我打了招呼。
我也揮手向他們招呼了一聲,因爲沒心情,我就掉頭朝公司門口走去了。
心裏卻總覺得那個老男人的樣子怪怪的,說不上具體是哪裏奇怪了,可感覺就是怪怪的。但邢敏介紹得很清楚,這是她一個遠房的叔,難道我還懷疑這話麼難道這個男人是不是邢敏的叔,我會比邢敏更清楚麼
我知道就算我今天來到公司,我也是什麼事情都幹不了。心神不寧,注意力總不集中,這種幽靈般的狀態肯定什麼事情都做不好。如果非逼着自己去做什麼,一定會把事情做壞了。與其這樣,還不如不做好了。
如果我是醫生,這種狀態下我上手術檯,一定會把病人的卵巢當闌尾給割下來的。如果我是律師,指不定我辯着辯着就開始幫對方的辯護律師了。如果我是出租車司機我很可能把客人送到目的的後,自己推開門下了車,把一張二十塊的錢遞給客人說“不用找了”。
差不多就一直呆呆地坐在辦公桌後面的椅子裏,呆呆得望着電腦屏幕打開的夕兒的博客的頁面。
我的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着夕兒博客上的頭像,她的笑臉,她的秀髮,她的眼睛,她秀氣的鼻子,還有她的嘴脣。
我手邊是插滿了菸蒂的菸灰缸,指間的菸頭依然散發着絲絲縷縷的煙霧。
電腦上的歌曲是我打開的,是一首我最近才發現且喜歡的歌曲,刀郎和白雲演唱的手心裏的溫柔。
我伸手輕觸電腦屏幕,用指腹輕輕撫摸着夕兒的笑臉,嘴裏跟着刀郎一起輕輕唱着:
“愛到什麼時候要愛到天長地久,
兩個相愛的人,
一直到遲暮時候,
我牽着你的手,
我牽着你到白頭,
牽到地老天荒,
看手心裏的溫柔”
雖然我觸摸的是一張照片,可那是夕兒的照片,可那是我愛的女人,那照片似乎有了溫度,那笑臉似乎有了溫度,那仙潤的脣瓣似乎有了溫度,而,我的手心裏似乎也有這份溫軟
“手心裏的溫柔”我看着夕兒的笑臉喃喃地說。
淚水再次溢出眼眶,夕兒的笑臉變得開始模糊了
中午快下班的時候,接到一個陌生手機號碼打來的電話
我道:“哪位”
“哎喲我的顧大老闆,真是貴人多忘事呢這麼快就把我蔡某人給忘記了哈哈哈”蔡老大在手機那頭哈哈大笑着道。
“有什麼事我沒時間跟你廢話”我道。
“嘖嘖顧大老闆,你這語氣聽上去怎麼這麼不友好呢好像欠債的人是你吧怎麼我反倒感覺我是那個欠債的人呢哈哈哈”蔡老大在手機那頭陰陽怪地笑道。
我道:“有話直說否則我掛電話了”
“好,好,我直說。我就喜歡顧老闆這種直率的性格我今天給你打電話,是有個好事兒要告訴你我蔡某人一向很替我的合作伙伴們着想的”
我道:“有話直說別跟我來這套”
“行行,我直說,直說,呵呵是這樣的,我突然有個想法,那就是我們爲什麼不可以做朋友呢像顧老闆這種直率講義氣的人,不正是時下社會缺乏的男子漢麼我們何必要爲敵,而不能成爲好朋友呵呵呵”蔡老大在手機笑哈哈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