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別哭,親愛的,”我低頭笑看着她道,“再哭鼻子,會把妝容弄花的,裏面還有攝像師要給我們拍照的呢傻瓜”
青兒流着淚努力笑了一下,用力點了點頭。
我把我的胳膊伸給她,她慢慢擡起手臂搭在我胳膊上。
我引導着她走進活動室,曦兒小心翼翼地跟在青兒身後,隨時準備攙扶住她的樣子。
所有的賓客都用力鼓掌,鼓掌,鼓掌,掌聲持續不歇,很多人都留下了眼淚。
來到臺前,牧師主動迎了上來,婚禮按期舉行。
牧師帶着莊重的神態看着並肩而立的我和青兒,手裏拿着一本小小的卻厚厚的紙頁泛着陳舊的黃色的聖經。
目視用同樣莊重的語氣看着我倆道:“我要分別問兩人同樣的一個問題,這是一個很長的問題,請在聽完後纔回答。”
牧師停頓了一下,看着我倆接着道:“顧陽,你是否願意娶柳青爲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他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結爲一體,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她,直到離開世界”我深情地看着青兒道:“我願意”
“柳青,你是否願意嫁給顧陽爲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結爲一體,愛他、安慰他、尊重他、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他,直到離開世界”青兒流着淚,極力使語氣變得平靜,她哽咽道:“我願意”
臺下在場的所有人都靜靜地注視着我們,有人鼓了一掌,接着臺下所有人都跟着熱烈鼓掌,熱烈的掌聲經久不息。
或許在正常的結婚典禮上,鼓掌不是常規的內容之一,但今天,這些熱烈的掌聲也並不顯得不正常。
我知道這些掌聲都來自同情,世人對青兒的同情,對一個即將離開這個美好世界的少女的深深的同情其實還有另外一段結婚誓詞,“我發誓,無論你變得多麼醜陋多麼無趣多麼不可理喻,我都會永遠和你在一起。我發誓不會把視線集中在其他任何人身上,我發誓,無論你是多麼的鋪張浪費,我都會盡我所能從經濟上給你支持。這是生命的承諾”
但我怕這段誓詞觸發青兒的悲哀情緒,我怕讓她聯想到結婚後她就要死去,從幸福的峯巔跌入死亡的深淵。
所以我沒有選擇這段臺詞。
接下來的儀式是交換戒指。
我的戒指是從珠寶店買來的,青兒的戒指也是我從珠寶店買來的,青兒的那枚戒指我剛纔已經讓曦兒交給青兒了,我想在她幫青兒穿上婚紗的時候就給她了吧
目視在胸前虔誠地劃了個十字,看着我倆道:“現在要交換戒指,作爲結婚的信物。”戒指是金的,表示你們要把自己最珍貴的愛,像最珍貴的禮物交給對方。黃金永不生鏽、永不退色,代表你們的愛持久到永遠。是圓的,代表毫無保留、有始無終。永不破裂
倆人交換了戒指,自始自終我都深情地注視着青兒的眼睛,她也始終注視着我的眼睛“顧陽,請你一句一句跟著我說”目視看着我道,“這是我給你的結婚信物,我要娶你、愛你、保護你。無論貧窮富足、無論環境好壞、無論生病健康,我都是你忠實的丈夫。”我深情地注視着青兒的眼睛,跟着牧師重複了一句“柳青,請你一句一句跟著我說”目視轉臉看着青兒道,“這是我給你的結婚信物,我要嫁給你、愛你、保護你。無論貧窮富足、無論環境好壞、無論生病健康,我都是你忠實的妻子。”青兒流着淚仰視着我,跟着牧師重複了一句目視莊重看着我倆,又道:“現在,請你們兩個人都一同跟著我說你往那裏去,我也往那裏去。你在那裏住宿,我也在那裏住宿。你的國就是我的國,你的神就是我的神”
我和青兒互相凝視着,跟這牧師重複着這句話最後牧師看着我倆道:“根據神聖經給我們權柄,我宣佈你們爲夫婦。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開”
說着牧師在胸前虔誠地劃了一個十字。
全場再次爆發熱烈的掌聲,經久不息。
在這掌聲裏,我輕輕攬過青兒,溫柔着吻了她。
我看見曦兒把臉轉了過去,她也哭了。
這天晚上,我沒有離開,這天晚上是洞房花濁夜。
我睡在青兒的枕邊,我們蓋着被子,面朝面躺着,凝視着彼此的眼睛。
“叫我老公,我們現在可是法定的老公了”我看着她呡脣一笑道。<
br >
是的我們是真的結婚了事先我還去民政局登記了,拿着醫院的診斷證明書,而民政局的工作人員也沒爲難我,我很順利地拿到了大紅色的結婚證書。
世人對於即將辭世的人總是帶着幾分理解幾分寬容幾分同情的。
這是正兒八經的結婚有燙金字樣上面印着國徽的結婚證書,有隆重而熱鬧的結婚儀式青兒已是我法定意義上的妻子,而我也是青兒法定意義上的丈夫
我不想欺騙青兒,讓她覺得這場結婚典禮只是一場虛僞的儀式,只是活着的人對一個即將死去的人的某種同情我要正兒八經的跟她結婚我不想以此來欺騙她
青兒含淚看着我喃喃地說:“老公,謝謝你”
“老婆,”我笑看着她道,“既然你我已是夫妻,爲什麼還要謝謝呢這不是見外了麼我們是一家人了呢”
“老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我就是想對你說聲謝謝”青兒含淚看着我喃喃地說。
我伸手拭去她的淚,輕撫着她的臉,笑道:“傻瓜,你今天流了太多的淚了,別再哭了好麼老婆”
“老公我是開心地哭了,我是太開心了”青兒喃聲說。
我道:“開心就好,開心就好,你開心,我纔開心”
青兒注視着我說:“老公,我想說”
我把手輕輕擱在她嘴脣上。
“什麼都別說了,”我看着她笑道,“今晚是我們洞房花燭夜,我們要好好地幸福”
青兒看着我,笑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我把攬過來,攬在懷裏,青兒把臉枕在我胳膊上,一條胳膊輕輕擱在我胸前,用手輕輕摩挲着我下頜上的胡茬兒。
我們倆沒在說話,就這樣靜靜地躺着,直到青兒疲乏地睡着了。
我低頭在她蒼白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但我卻睡不着,攬着青兒骨瘦如材的身子,扭頭看向窗外。
仲夏夜的夜依然安寧,星月交相輝映。
次日上午十點多,我搭出租車去警察局,順便接小雨回家,她一直住在警察局的家屬院,是薛飛給她找的房子。
我先去了警察局,見了薛飛,他一眼就看見了我無名指上的戒指。
“嗨你是不是想結婚想得發瘋了”他看着我半開玩笑道。
我笑着遞了一支菸給他,自己也點上一支,吸了一口,擡頭看着他道:“我已經結婚了兄弟”
薛飛不信,衝我一拳道:“兄弟你是不是換上了結婚妄想症了”
“不,”我噴出一口煙霧,低頭笑笑道,“我昨天剛完婚。”
大概看我表情不太像開玩笑,薛飛愣了一下,低頭看着我無名指上的戒指。
“不是吧你真結婚了”他瞪大眼睛看着我道。
我點點頭道:“是的。很抱歉,昨天沒通知來參加我的婚禮。”
薛飛目瞪口呆地看着我道:“這麼說你真的結婚了”
“改天給你看我的結婚證。”我笑看着她道。
薛飛把眉梢緊皺起來,衝我一拳道:“你小子太過分了吧你結婚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事先通知我”
“抱歉,兄弟,”我噴出一口煙霧,低頭道,“很特殊的情況,婚禮是在醫院舉行的,也沒有宴席”
薛飛瞪大眼珠子盯着我道:“什麼意思”
接着我就把事情的真相向他簡述了一遍。
薛飛聽了後,也很同情柳青的不幸,他把菸蒂擰滅在菸灰缸裏,擡頭看着我道:“兄弟你真善良如今這個世道人情薄如紙,像你這麼重情重義的男人已經沒幾個了”
“別這麼說。”我嘆了一口氣道,“我再怎麼做,都無法彌補內心對青兒的負疚”
薛飛伸手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按了按道:“兄弟,我明白你的心情。或許這就是命運吧。你已經做了你能做到的所有事情。青兒沒有錯,你也沒有錯,只是造物弄人”
我低頭道:“唉我始終不能釋懷,我沒想到當初青兒離開我的原因會這樣”
“好了,兄弟,”他又伸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道,“世上很多事情不是我們自己能左右的。人有時候還就真得聽從命運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