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爲我失去了一隻脾臟,如果這回要是撞碎了肝臟,我該怎麼辦吶
幸好幸好只是骸骨骨折
我說要去看曦兒,夕兒不讓,她說下午我把你的手機拿來,你跟她通通話就好了這樣兩個人都放心了
中午等夕兒去準備午餐時,我越想越不對勁兒,夕兒不是因爲怕我擔心故意說曦兒沒有大事兒吧法拉利跑車都被撞翻了幾圈,人難道只有膝蓋受了點傷麼
我越想越不對勁兒,掙扎着起身,掙扎着換上衣褲,留了一張便條在牀頭桌上,悄悄跑出了住院部,打出租車朝曦兒所在的醫院趕去。
一路上,我思緒萬千,腦海裏不斷閃現有關曦兒的畫面,她的蠻橫,她的溫柔,她的無禮,她的“淑女”,她的無厘頭,她的瘋癲症,她的惡作劇,她的黯然神傷,她的一切一切,我看的,以及我不曾看到的。
車子經過市中心區,行駛在五一大道上時,我又看見了曦兒帶着蠻橫的笑臉。
幾乎每次駕車經過這裏,我都會看到她那張帶着冷豔的笑臉,以及那個精巧的微微上揚的下領。
麗人服飾的那則電視廣告一直沿用至今,就是我曾經出創意,由曦兒親自當del的那則電視廣告,這是麗人服飾創立以來使用最久的一則廣告
摩天樓半腰上的巨大電子顯示屏上,身材性感的曦兒身着自己設計的麗人時裝,在那裏大擺pose,充滿風情的姿態,眉目顧盼生輝,極有吸引力據孫紅兵和高完對我說,這則電視廣告算得上是服飾廣告的經典之作,說這是我和曦兒珠聯璧合之作麗人服飾自從投放這則電視和平面廣告後,引領了都市女性服飾時尚潮流,極大得刺激了麗人服飾的銷售,而且效果一直維持到今天,還有巴士站牌上也有這種平面廣告,只是電視廣告的某個精美畫面而已
看到這個系列的廣告,我不禁生出無限感慨
我不由地想起當初我剛進麗人服飾的那些日子,那時候我的職場情場屢屢受挫,但我滿懷雄心壯志
我不由地想起那時候我和曦兒這對歡喜冤家在一起所千的種種那些荒唐事兒。
是啊怎麼感覺過去了很久很久了呢,久得仿若隔世了似的―而如今一陣大風出來,吹走了記憶地塵埃,那些歡喜的畫面都從塵埃下面一張張無比清晰地顯露出來。
出租車直接開到了夕兒所說的那家醫院住院部大廳的門前,我付了錢推門從車上下來,忍着腿上的痛,一瘸一拐地走進門口,穿過大廳,來到電梯間―上到電梯間三樓普外科,我走到護士工作站,從患者一覽表裏找見了曦兒所在的病房號。
咬緊牙關,忍痛走到病房門外,在擡手要敲門時,卻發現門是開的,沒全開,卻開了一道不小的縫隙
而且從裏面有聲音傳出來,是兩個女的在對話:
甲女:“姓顧的別以爲我是擔心纔來看你的我正好路過此地,所以順便上來瞧瞧的怎麼你痛得厲害不厲害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
乙女:“妖女我被人打成這樣,八成是你在背後咒我咒的是不是”
甲女:“哈哈哈你怎麼知道呢我天天坐在辦公桌前畫圈圈詛咒你呢老天有眼終於應驗了哈哈哈”
乙女:“妖女你給我滾出去”
甲女:“本小姐還真不會滾呢要不你示範一下給我看看噢對了你渾身是傷滾不得對吧哈哈哈老天知道,看着你痛苦,我是多麼開心啊蒼天有眼啊哈哈哈”
乙女:“妖女我跟你有深仇大恨啊看着我痛苦,你那麼高興啊”
甲女:“哈哈哈那是當然了本小姐很久沒這麼心情舒暢過了哈哈哈”
乙女:“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啊”
甲女:”nonono本小姐纔不會那麼狠心呢我是巴不得你死得太簡單了哈哈哈”
我正納悶裏面是什麼情況時,病房內的對話聲突然止住,然後傳來曦兒咕濃聲:“這句貌似太狠了點唉算了算了還是不要這樣了我沒必要這麼變態何必呢那木頭人從古至今、有史以來從未明白過我話背面那一層意思”
誰在裏頭啊我眉梢皺了一下,心裏暗想。
不小心受傷的膝蓋碰到了門框,一陣劇痛襲來,我的手卻無意中推開了病房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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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牀上躺着的人正是曦兒,四目相對,倆人都怔住了
見病房裏並無他人,我才恍然明白剛纔的對話不過是曦兒一個人在那裏自問自答,好像是在演練去我所在的醫院看我的情景劇,她既扮演了她自己,又扮演了我,才生出那對荒唐的對話來
想到這裏,我想笑,但沒笑出來。
曦兒之所以怔住了,大概是沒想到我會突然不期而至吧她正平躺在牀上,腦袋和肩膀仰靠在被子上,左側的腿上打着雪白的石膏
手裏還拿着一隻紅澄澄的大橘子在玩兒。
她面部表情先愣怔,爾後滿面排紅,在接着一對細眉釋然般地舒展開來,旋即又將一對細眉緊處起來,目光也蠻橫起來
“你來幹嗎”她盯着我說,面頰上的桃紅尚未消退―我擡手摸了下鼻子,半擡臉,看着她仙仙一笑道:“來看看你才知道你受傷”
“我姐告訴你的”她看着我問。
我點頭,走近兩步,看着她仙仙一笑道:“恩沒想到你“
“我是趕着去赴約,所以才闖紅燈的我對我姐撒謊了,她根本不知道真相”她看着我極力解釋說。
不難看出來,此刻的她纔是撒謊如果有必要對她姐撒謊,爲何我一進門她就要告訴我真相呢
不知道爲什麼,我笑不出來,只覺心頭被針尖用力紮了一下我定定地看着她,喉頭便咽:“我知道”
“你不知道”她覷着我說。
我慢慢的一瘸一拐地走到牀邊,凝視着她,顫着嗓音道:“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呀”曦兒白我一眼,沒好氣地說。
我感覺眼眶裏發熱,鼻子一酸,凝視着她嘎聲道:“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了”
曦兒不明所以,盛着可愛的細眉,偏着腦瓜看着我,像是不認識我似的―
她終究一下無法適應我這種深情的凝視,目光躲閃了一下,把手的那隻橘子遞給我,撇撇嘴說:“去既然來了幫我把橘子切開我想喫水果了
我依然一動不動地凝視着她,胸中的情感如同潮水般一浪一浪漫上來,一股強烈的衝動支配着我走到牀邊,慢慢向她伸出手去。
我沒有接那橘子,而是接住她細白的手腕
曦兒一臉愕然地仰臉看着我,小而性感的嘴脣微啓着,我從她如秋水般的明眸裏,看見一個完全陌生的我
心的大門瞬間開啓,情感的潮水席捲了一切
我坐到牀頭,一把將她拉入懷裏抱住了
曦兒的身子凝着,那橘子從她手裏跌落,順着牀沿跌落到地面上,順着光滑的地面滾出老遠
她的身子凝着,本能地掙扎了兩下,但被我愈發用力地樓緊在懷裏―鼻子酸得厲害,熱淚從我眼眶中滾滾而下,我的喉頭和我的全身都在不住地顫抖,我竟然壓制不住地哭出聲來,雙肩劇烈的聳動起來。
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如此悲傷,爲自己悲傷嗎不是爲曦兒感到悲傷
我豆粒大的滾燙的熱淚陸續滴落在曦兒的香腮上、脖子裏。
曦兒仰臉喫驚地看着我,模樣兒傻得厲害
爾後她的眼圈開始泛紅,細密的睫毛濡溼了,她的身子慢慢軟了下來,滾燙了起來,一點一點鑽進我的懷裏,似乎要拱進我的身體。
一聲突兀的尖叫發自胸肺從她嘴裏衝了出來,爾後她的臉貼近我的胸膛,雙臂緊緊箍住我的腰,嗦淘大哭起來。
那哭聲太具爆發力,像是她身上的某個開關被人誤觸,從而打開了積蓄很久很久的情感的激流,無可遇制的傾瀉而出。
這種哭聲極像一個餓極的嬰孩剛含上媽媽的乳防,就被人強行抱走去喫人工奶粉的樣子,哭得撕心裂肺,直刺我的耳膜
她一邊貼在我懷裏哇哇大哭大叫:“王八蛋王八蛋”一邊揚手不停地用力打我
我也哭,緊緊抱住她,心裏痛得很
這種極具爆發力的哭叫聲,在病房裏突兀地響起來,很快招來了醫護人員和圍觀的病友們。
醫護人員急急地奔進病房,愕然地看着牀頭緊抱在一起哭的倆人,連聲問“怎麼了怎麼了”
病友們們堵在門口好奇地看着,低聲議論着什麼。
我們哭得太投入了,完全不顧被人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