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恰紅妝 >第89章 我們選她
    “子蒙,你看,臺上的紅粧小姐如何”

    陸思銘摩挲着下巴,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開口問宋子蒙。

    宋子蒙冷不防被他打斷思緒,有些不自在,卻也沒聽清他問的什麼,有些懵地反問。

    “什麼”

    “你想什麼呢我問你,覺得紅粧小姐如何”

    “自然不錯,她的聲音,可被稱爲天籟之音,比起黎嵐,其實在某些方面來說,更勝一籌。”

    宋子蒙很客觀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其實,他很明白自己的傾心。

    臺上這個女子,竟然僅僅能夠憑藉她的個人魅力和歌喉征服了他。

    對,宋子蒙用了征服這個詞語,他只覺得,這是一種,久違的,或者是從未有過的感動以及心動。

    很期待,能夠和她說說話。

    陸思銘就知道宋子蒙沒聽明白他的意思,他也不着急。

    反正,他得給臺上那位做思想工作,到時候,成功了就再說吧。

    但是,看樣子就沒那麼簡單容易。

    宋子蒙不知道他打的主意,倆人要回去的時候,他自己溜去後臺了。

    這是陸思銘的一貫行爲,宋子蒙也沒多大在意,便一個人回去小公館休息了。

    他就算再欣賞紅粧,也沒有打算去後臺驚擾佳人。

    梁意年現在挺閒的,特別是沒有重要客人要讓她外出作陪的時候。

    百樂門紅舞女這個名號,真的挺好用,起碼大部分人還是挺給她面子的。

    至於一些看不起她這個風塵女子的人,她也學會了儘量忽略。

    之前因爲別人的異樣眼光曾經傷心過,甚至擔心會讓身邊人,讓父母蒙羞。

    可是,如果她自己都沒有辦法養活自己,自己都活不下去,那才叫真的是辜負父母的養育之恩了。

    她的路,是被逼着走出來了,其實,慢慢地,隨着時間推移,也已經學會了釋懷,身上的一股淡然的氣質,也是這樣形成的。

    “紅粧,你看明天去浦江商會宴會,你就穿這套新做的旗袍如何”

    潘大班讓身後的小丫頭把剛剛送來的旗袍展開來,然後笑嘻嘻地開口建議道。

    梁意年轉頭,看到了那小丫頭手上的旗袍,果然,精緻優雅高貴,一看就是一件價值不菲的衣服。

    當然,這不是她梁意年自己出錢購買的,而百樂門以及潘大班,更不會因爲她出席一個商會的宴席捨得花費這麼大一筆錢。

    梁意年表面看起來情緒毫無波瀾起伏,心底卻是帶着不安的。

    這數月以來,說實話,她是幸運命好,也是僥倖度過了沒有喫虧在男人身上的難關而已。

    可是,身在百樂門,她並不知道自己這份幸運可以維持多久。

    潘大班說話的時候,很注意地看着她臉上的表情。

    只不過,梁意年面無表情,寵辱不驚,也沒對衣服表示出喜愛,這會兒她還真的看不出她到底是怎麼一個想法。

    這件衣服,當然不是百樂門給紅舞女贊助的,更不是她自掏腰包讓人做的,而是有位大人物,專程託她把一件獨一無二的旗袍給梁意年。

    明天的浦江商會宴會,那可是數一數二的大場面,差不多全上海灘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都會過去見證新一任浦江商會會長的誕生。

    因爲現任會長唐秉正身體原因,只能退下來了,不少人爲了這次的推選,也是爭得頭破血流。

    梁意年前幾天就聽說有個比較有名望的商會長老意外受傷去世了,那些競選的更是蠢蠢欲動。

    十里洋場上的事情,她不懂,也不明白。

    只不過,歡場骯髒,生意場,也不見得乾淨到哪裏去。

    或者說,這個世界是怎麼樣的,不過是看個人如何看待而已。

    “潘大班,這衣服,應該不是百樂門給我做的吧”

    梁意年看到潘大班欲言又止的樣子,也不爲難她,便順着她的意,問了出來。

    潘大班終於露出了笑臉,把衣服拿到了手上,坐在了梁意年對面。

    “你猜猜,這是誰給你送的禮物。”

    梁意年很討厭那些客人送來的禮物,無一不是懷着目的來的。

    所以,她實在是對這些禮物很反感,更不喜歡別人和她賣關子。

    “猜不出來,潘大班就直說了吧,這麼貴重的禮物,紅粧受之有愧,潘大班還是幫忙退回去吧。”

    “退回去,可怎麼使得”

    潘大班臉色不大高興了,其實梁意年有時候的確是很不配合她這個當大班的給她安排的工作,有些客人,她也是用虛以逶迤的態度,矇混過關。

    原本想着,梁意年是剛剛進這個圈子,不懂規矩嘛,她也能慢慢教,到時候在百樂門久了,怎麼也會自動融進這個大

    染缸。

    可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看來,事情並非如此。

    梁意年是想在這個交際花一抓一大把的十里洋場,獨善其身,保着自己的清白。

    這樣的想法,無疑就是異想天開。

    在潘大班的觀念裏,女人不依附男人,在這個年代,壓根不可能活得下去。

    那下場之悲慘,壓根都不用想。

    梁意年還是會折服,不過是時間問題,她也看不得她帶出來的紅舞女是一個賤骨頭硬骨頭。

    到時候如果得罪人了,那她肯定也得陪着遭殃。

    潘大班也知道不能說話過重了,只得壓着自己的火氣勸慰她。

    “這可是慕容家少爺,慕容城西特意讓人送過來的禮物。你現在讓人送回去,不是在打慕容家的臉嗎慕容城西是什麼人,白家現在在上海灘又是什麼地位,你難不成不知道嗎你是不想在百樂門待了不成”

    潘大班說到最後,語氣還是不免加重了,也帶着威脅。

    梁意年聽出來了她話裏有話,不過是讓她別太清高不懂得時勢發現了。

    其實,她都知道,更知道自己不能行差踏錯。

    對於慕容家,她自然是有過了解,也知道一定的內幕的。

    她不同於那些只會陪人飲酒作樂的舞女,她是要陪着商場上不少人議論時事,甚至要給觀點的紅舞女。

    這是先前的紅舞女都沒有的學識和膽識。

    她識字,甚至能被成爲才女,就已經勝人一籌了,不然也不可能崛起得如此之快。

    慕容家,近兩年在上海灘,也算是異軍突起。

    慕容家原本是江南首富,做絲綢生意發跡。

    慕容家少爺慕容城西留洋歸來之後,便把慕容家的絲綢生意做到了上海灘來。

    上海灘的絲綢生意本就是一家獨大,來了競爭對手,竟然能平分秋色,可見慕容家生意手段的厲害。

    所以,慕容家生意做得越來越好,慕容公館現在在上海灘也說得上話了。

    梁意年早就聽客人們議論過這個慕容家,怎麼可能不知道慕容家少爺慕容城西。

    只不過,她記得與這位慕容家家少爺,並未曾有過什麼交集。

    看來,她是沒辦法過平靜日子了。

    看梁意年抿着脣不說話的樣子,潘大班也心軟了,苦口婆心地繼續勸慰道。

    “紅粧,我聽說了,這次慕容先生競選商會會長,是勢在必得。慕容城西少爺送你這衣服,這可有福氣。你可不能把你的福氣變成禍患。你是個聰明的女子,也是個識時務的女子,不然也走不到今天的位置。可是,如果你想要繼續走下去,安安穩穩地活着,就不要給你自己惹麻煩。”

    梁意年猶豫地點了點頭。

    她知道,什麼都是知道的。

    只不過,真的避不過了嗎

    “拿着吧,這衣服可得花不少大洋,中西結合的風格,還是宋家小姐服裝店親自裁剪的,你明天肯定明豔動人。”

    恭維的話,不太想聽。

    只不過,確是事實。

    她覺得自己只能是見一步走一步了,再不濟,也不過一條賤命。

    “少爺,衣服已經送到了紅粧小姐手上。”

    一個穿着黑衣的男子對着一個西裝革履,正閉着眼睛聽着留聲機的男人彙報道。

    “嗯,下去吧。”

    “是。”

    慕容城西,是一個典型的白面書生,如果在古代,絕對是探花郎的堪當。

    當然,在上海灘,他也是留過洋的文化人,現在除了忙着生意的事情,還兼職着滬報的寫作。

    他戴着一副金絲眼鏡,嘴角卻是帶着一抹與自己的面容不符合的微笑,很危險的笑容。

    他起身關了留聲機,想起那天在百樂門門口看到的紅舞女紅粧的海報,這會兒心裏都還覺得有趣得緊。

    這個世界,充滿了各種的巧合。

    以前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已經是數年前了吧,第一面,他已經惦記上了這麼一個才情容貌卓絕的女子。

    他不僅一次哀嘆梁意年是一朵鮮花被硬生生地放在了臭氣熏天的牛糞上。

    幸虧那牛糞,也就是他的表哥慧眼不識珠,竟然死心塌地對一個風塵女子好,對自己的正妻不聞不問。

    但是,這也恰恰是他覺得無比得意的。

    得到了,卻不知道珍惜,還把人給休了。

    那時候他正在國外,回來家聽到表哥家的事情,甚至還花了不少心思去找她,最後人都沒找着。

    結果呢,那天百樂門之行,尋尋覓覓無果後,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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