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季同府上傳來了小孩子稚嫩的聲音。季同抱起女兒,走到庭院中那顆大柳樹下,扯下一根柳條,環成一個環兒,戴在女兒的頭上。季同看着女兒三歲孩童臉上獨有的稚嫩與天真,少有的露出一絲甜蜜的笑容,也許對他來說,唯有在自己家中才能放下防備,不去想那些勾心鬥角的事兒。
妻子何進走了過來,“老爺,今個可有什麼喜事,老爺這般高興。”
“我啊,要升官了,正三品指揮使。”季同用手撥弄着女兒的小臉蛋,滿是歡喜。
“真的,要不要弄幾壺酒慶祝一下。”妻子爲自己的男人高興,監察御史是個得罪人的官職,文武百官沒有一個人待見的,所以季同家不像別的官員賓客滿堂,就連酒宴也很少有人宴請季同,這次升了官,總叫那些不待見的人瞧瞧,也好揚眉吐氣一下,“老爺,是個什麼官啊”
“詔獄司監。”說着,季同放下懷中的女兒,面目有些冰冷,“就是陛下的鷹犬,不過這詔獄下查黎民百姓,上查文武百官,從五品一下可以直接緝拿,正七品一下可以先斬後奏,實有生殺大權啊,是陛下手中的一柄利劍,陛下目光所致,這柄利劍就要插到誰的頭上。”
“啊。”何進手中女兒的帽子一下驚掉在了了地上,“這不是”
“陛下長大了,不再是四年前剛登基的那個稚嫩的娃娃了,現在的陛下羽翼漸豐,將要展翅翱翔了,他把一切攔在他面前的障礙看作荊棘,陛下需要一把利劍,劈荊斬棘,而我季同將會是陛下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寶劍。”季同望向皇宮,腦海中浮現的是沈宏彥用冰冷的目光注視着劉雯的畫面,就像是在看着一個死人,一具屍體。
兗州,巍峨的山巔之上,王承恩俯瞰着大地,這蒼茫遼闊的盆地中白色的海洋不斷的翻滾着,那是火災,不是沈宏彥上個世界的火災,而是白夜那填滿整個兒世界的白色物質,不是光,但會吞沒這個世界的一切,除了堅硬的大地,又像河水一樣從高處流向低處,沿途摧毀着這方土地上的糧食、莊稼、房屋、樹木。有人說這是上天降下的懲罰,也有人說,這是邪神在爲禍人間。王承恩若有所思的看向山川圖,“這裏,這裏,還有這裏,調兗州軍幫忙在三天內開鑿出通道讓冥火避開主要河道,從這處深不見底的峽谷中流走,派人把難民聚集起來,先把我帶來的救濟糧分發下去,告訴民衆,朝廷的救濟糧很快就會到。”
“大人,您看,”一個官兵走了過來,手中無拿了一張羊皮紙,“我們在冥火流過之後的地方找到了這個。”
王承恩接過羊皮紙,紙上充滿了奇異的花紋,紙的正中間是一個白色的小點,偶爾會有一滴冥火流出。王承恩嘆了口氣,“還有嗎”
“沒了,大人,就這一張。”官兵回答,接着道,“也許大人可以到上游去看看。”
“嗯。”王承恩聽了官兵的話雙眼一亮,“有道理,咱們現在就出發。”
“對了,大人有您的信。”官兵取出一封來自京都的信交到王承恩手上。
“陛下的信,嗯。”王承恩打開信件,邊讀邊皺着眉頭,讀完之後直接撕成碎末隨風飄入冥火之中,“我們走。”
劉雯正在兵部中辦公,忽然看見一隻灰色的鴿子飛了進來,落在了桌案的筆架上。劉雯擡頭一看,是信鴿,慌忙取下信件,打開一看癱坐到椅子上,。嚥了口唾液,劉雯不在做任何事,就那麼盯着筆架上的鴿子,直到鴿子飛向遠方。劉雯知道,石達完了,儘管這是一場陰謀,但兵敗總要有個人承擔責任,很顯然不會是皇上,那誰主張出兵誰就要負責任,誰領兵吃了敗仗誰就要負責任。石達兵敗傳來簡訊,這是要他早做準備,石達是聰明人,也不缺乏壯士斷腕的勇氣,石達想以一人之力攬下全部過錯。劉雯明白石達這麼做一定是必死無疑了,就算皇上不殺他,百姓的唾罵聲也會淹死他。此時此刻他劉雯能做的就是什麼也不做。
“陛下,王大人回信了。”童小生從門外走過來,將信件遞給沈宏彥,“對了,奴才聽說陳留王的軍隊已經到了建康城了,所過之處勢不可擋,被稱爲王者之師啊。”
“哦,流傳你也信,”沈宏彥接過信件,一邊看着信,一邊冷冷的道,“你要相信的是隻有一個,那就是我是你的陛下,你的皇帝。”
童小生應聲跪地,“陛下說的是,奴才不敢了,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起來吧,說說最近幾天劉雯幹什麼呢”沈宏彥放下信件,對於他要建立詔獄一事王承恩沒有表示反對,但也沒有贊成,而兗州大火已得到證實,確實有人搗鬼。天災人禍,有人不想景宋出兵勤王,沈宏彥也不想出兵勤王,他在等,等一個可以一舉平定天下的機會,前提是有人推翻大胤王朝,而陳留王就是被所有人看好的那個諸侯王,所以叛軍勢不可擋,所以勤王軍節節敗退,所有人都在等,等這個維繫了千年的王朝轟然倒塌,等大胤皇族從皇帝的寶座上墜入深淵。
“回陛下,沒什麼動靜,倒是季同頗有行動。”童小生站了起來。
“季同倒是個聰明人,難怪可以在監察御史這個位子上一坐就是四年。”沈宏彥放下手中的書,剛想出去走走,就見宮外有人匆忙趕過來,沈宏彥坐回座位,等待來人。
“陛下,是石達。”童小生欠身說道。沈宏彥默不作聲。
“大將軍石達求見。”門口太監傳訊大喊道。
“進來。”沈宏彥打量着石達。這個身材壯碩的漢子略顯狼狽,左臉上的鬍子燒了一撮,脖子上多了一道傷口,雙手上滿是傷痕,堅定地目光讓人心生敬意,“怎麼回來了”
“敗軍之將石達,見過陛下,”石達跪在殿前,“這是戰報。”
“念”沈宏彥拉長了聲音,突出一個字。童小生欲上前接過戰報,剛走了一步,就聽見沈宏彥怒道,“讓他自己念。”
“是,”石達閉了一下眼,緩緩打開戰報,念道,“承和四年,石達領軍二萬,於安陽遭到埋伏,損兵折將五千,又於東林邑遭到突襲,損傷慘重,所率部衆不足”石達停下沒有再念。
“不足,不足多少”沈宏彥怒吼,“你還有臉回來。”
“不足七千,呵。”石達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他不敢看沈宏彥的表情,可就在一旁的童小生卻看得清楚,此刻的沈宏彥儘管在怒吼,可臉上卻帶着一絲玩味的笑容,讓童小生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石將軍車馬勞累,一路辛苦了,回家休息吧,此事明天朝議再做定論。”沈宏彥輕聲道。石達看向沈宏彥,那不帶任何表情的臉上,還有那溫柔的語氣分明是在告訴他石達,回去吧,回去再和家人見一面,明天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謝陛下聖恩,罪臣告退。”石達剛站起身來就聽門外有人大喊,“報青州瑜英率一萬幽甲騎叛變,以率軍攻到白石城下,白石城守將,肖椿賀派兵請求增援,”
沈宏彥看着衝進御書房的士兵,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向石達,兩人走到地圖邊找到青州還有白石城,對視了一眼,沈宏彥道,“石將軍,離白石城最近的軍隊在哪”
“回陛下,是關中軍。”石達又看向地圖。
“多久那個抵達”沈宏彥看向關中,石達指的關中是小河關以南,離青州最近的軍營,但京都離青州只隔了一座白石城,一旦白石城失守京都就要承受被叛軍,直接攻打的危險。而且京都地處平原,一旦被圍,就是岌岌可危,無險可守。
“回陛下,要七天。”石達拱手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