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送戒指的時候,要格外的慎重。
我曾無數次沒能鼓起勇氣送給宗政烈一枚戒指,是因爲我始終明白,嫁給宗政烈這件事兒,對於我來說,始終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夢想之所以稱之爲夢想,是因爲它難以實現。
我冒然送給他戒指,難免會給他增加不少無端的壓力。
所以我那張設計圖便就此一拖再拖,始終沒能提上日程。
拖着拖着,就有人先我一步,將意義如此深重的戒指,送給了那個我深愛的男人。
其實這就是我跟紀嫣然之間最大的區別。
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向宗政烈求婚,順順利利的嫁給他。
他們門當戶對,青梅竹馬,對於他們的結合,所有人都會獻上最真摯的祝福。
有誰會反對一場強強聯手的婚姻呢
可我卻做不到。
哪怕只是送他一枚意義深重的戒指,都顯得那樣艱難。
眼前漸漸的升起了一層霧氣,我突然就想起了一個月前的早晨,我在雲園外追着宗政烈的車跑時,那些圍觀的人說的那些話來。
現在想想,其實他們的話說的也不無道理。
我跟他從一開始就是錯誤。
我身爲一個上不得檯面的情婦,能夠由情婦轉成他的女朋友已實屬不易,又怎能奢望嫁給他呢。
我原本,就是配不上他的。
積蓄在眼眶中的淚珠終於滾落下來,我淚眼朦朧的看着前方的玫瑰花谷,始終沒捨得轉身就走。
就那麼木木的趴在那裏,等待着宗政烈摘下眼罩的那一刻。
不知道
宗政烈會不會接受紀嫣然的求婚。
他對她是沒有男女之情的吧。
一個月前,我們尚且還是纏綿悱惻的男女朋友,我跟他之間的每一份甜蜜我都深入骨髓的記着。
這纔不過三十多天,他就算再絕情,也不至於這麼快就忘了我跟他之間的感情了吧。
存着一絲僥倖心理,我聽到紀嫣然對宗政烈說道:“烈哥,可以摘下眼罩了。”
宗政烈眉頭微皺,緩緩擡手捏住了眼罩。
而後,他便呼着白色霧氣,將眼罩摘了下來。
那一瞬間,我清楚的看到紀嫣然看着他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絲濃郁的驚豔,而後便是濃郁到化不開的愛戀。
一片冰雪中,宗政烈高大的身影站在玫瑰花谷中,俊美的臉龐宛如神祗,矜傲清冷。
隨着眼罩的摘下,他本就深邃的五官在白色背景的襯托下愈發驚心動魄了幾分。
我不禁陷入了一陣失神中,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便再也抽離不開。
在童話故事中,白雪公主一直都是一個著名的人物。
可此刻,我的腦海裏第一時間浮出的字眼,竟然是“白雪王子”四個字。
紀嫣然也陷入了失神中,她盯着宗政烈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宗政烈眉頭微皺的掃過周圍的花瓣,用詢問的眼神看向了她,她才恍然回過神來。
而後,她便不給宗政烈任何反應的機會,直接單膝跪地,舉起了手中的錦盒。
隨着紀嫣然單膝下跪的動作,正前方的一個正方形扁平冰雕驟然亮起,而後便有一幅幅的畫面投影在了上方。
砰砰砰的幾聲爆破聲隨之響起,我下意識隨着升起的爆破聲看向天空,入目便是一朵蓋着一朵的絢爛煙花。
煙花還在不斷的升空綻放,我愛你三個大字隨之在天空中升起展開,停頓了約莫幾秒鐘,便化作星星點點,散開消失。
瞳孔狠狠的收縮了幾下,我看着漫天的煙花,心臟突然就像是被人凌遲了一樣,刮骨剝皮般的疼痛起來。
僵硬的站在那裏,我望着一次又一次的在天空中綻放出的我愛你三個字,嗓子眼裏就像是堵上了棉花一樣,痛苦的哽咽了一下。
垂眸看向正前方的玫瑰花谷,我聽到紀嫣然說:“烈哥,你還記得這段視頻嗎”
“那是我們五歲的時候,我們一起去當花童,我穿着小小的白婚紗,你穿着帥氣的燕尾服,我們手拉着手,在那場婚禮上,衆多人的見證下,定了親。”
“這段視頻我一直都保存着,你知道嗎一直以來,我都清楚的記得那天你對我說的每句話。”
“你說,嫣然,等我們長大以後,你就做我的新娘好不好”
“你說,嫣然,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公主,你願意做我的騎士,跟家榆哥一起,守護我一輩子。”
“你說”
隨着紀嫣然略有些顫抖的聲音傳來,不遠處的冰雕巨幕上也同步的傳來了跟她說的一模一樣的話語。
眸光狠顫,我順着聲源看向了巨幕。
巨幕裏,一個跟宗政烈長得很像的小男孩穿着一身白色的燕尾服,手裏拉着一個穿着白色婚紗的小女孩兒。
兩個人站在結婚的禮臺上,在底下一羣大人的鬨笑聲中,小男孩兒拿着話筒,很認真的對小女孩兒說出了剛纔紀嫣然說出的那番話。
“嫣然,你快點長大好不好,等你長大了,我就娶你做我的新娘,我會給你買很多的洋娃娃,買很多的漂亮裙子,讓你成爲這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嫣然”
後面的話我已經聽不進去了,淚水像是開了閘門似的洶涌的往下掉,我背過身,蜷縮着身子蹲在了花轎裏,將頭埋入了雙膝中。
青梅竹馬,金童玉女。
原來宗政烈小時候就曾當着那麼多長輩的面兒鄭重的許諾過紀嫣然會娶她啊
難怪嚴司翰說,宗政烈和紀嫣然早就有婚約了。
我一直以爲,他們之間的所謂的婚約,不過是兩家長輩在他們小的時候自作主張的定下的。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這份婚約,竟然是宗政烈主動定下的。
嫣然,快點長大好不好,等你長大了,我就娶你做我的新娘。
讓你成爲這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多麼動聽的話啊
跟宗政烈在一起了那麼久,我在他的嘴裏聽到過很多動聽的情話,卻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鄭重的承諾。
婚姻大事,豈是兒戲
宗政烈大概早就知道自己不會娶我吧,所以才從來不肯跟我說“我愛你”三個字,更絕口不提有關於結婚的任何話語。
哦,不,他曾提起過一次。
那次在機場的時候。
我跟他因爲紀嫣然鬧彆扭,一個人到了公共候機廳,然後他在別人跟他搭訕的時候,曾跟那個小姑娘說了四個字已婚已育。
後來到了海城,他就送給我一枚碩大的鑽戒。
想到這裏,我摘下左手的棉手套,看着手指上的那一枚我始終沒能捨得摘下來的鑽戒,染上淚漬的脣角不由勾起了一抹自嘲的苦笑。
如果從未想過跟我白頭偕老,又何必給我製造那麼多幸福的假象。
如果從未愛過我,又何必與我日日纏綿,共赴巫山。
“分手”不過區區兩個字,八個筆畫,他如果真的說不出口,哪怕給我留張紙條,發條信息,我也有了死心的依據。
可他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不論我怎麼追逐他,糾纏他,他都不願意給我一個確切的答案,這又算什麼
吊着我,然後好一遍又一遍的傷害我嗎
貼着冰雕坐在地上,我重新將手套戴好,漸漸的抽回神來,控制不住的又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外面。
恰好就聽到紀嫣然說:“烈哥,現在小嫣然已經長大了,已經過了法定結婚年齡很久了,她不願意再等了,她託我問問你”
她話語微頓,再開口時,我可以清楚的聽到她說話的聲音透着一絲難掩的顫抖:“宗政烈,你願意娶紀嫣然爲妻嗎”
轟
儘管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在清楚的聽到這句話之後,我的腦子裏還是轟得一聲,陷入了一片空白當中。
宗政烈,你願意娶紀嫣然爲妻嗎
腦子裏反覆的盤旋着這句話,我死死咬着嘴脣,撐起蹲得有些發麻的雙腿,一點一點的挪回了轎窗前,抖着視線看向了宗政烈。
不遠處,宗政烈始終筆直的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若非他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深邃,我都會有種他被凍僵了的錯覺。
紀嫣然穿的很單薄,她露在外面的肌膚幾乎已經全部凍紅了。
可她依舊滿臉笑容的執着的單膝跪在那裏,高高的舉着那個錦盒,雙眼充滿了期待的盯着宗政烈看,等待着他的回答。
宗政烈手裏攥着那個眼罩,看着紀嫣然的眼睛深邃的像兩汪古井,雖然毫無波瀾,卻暗含詭譎暗流。
時間突然就變得有跡可循起來。
拉長,變慢,幾欲凝固。
周圍的一切聲音都隨之被屏蔽退散,我的全部感官全數集中在了宗政烈的身上,心跳遲緩的等待着他的答案。
“嫣然。”
好一會兒,宗政烈才輕輕的開口喚了紀嫣然一聲。
紀嫣然眼睛發亮,揚起尾音,嗯了一聲。
“嫣然,謝謝你爲我佈置的這一切,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