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刺金時代 >第二十六章 血濃於水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緊了緊摟着我的臂膀,沉沉睡去。

    我等着身邊的呼吸聲漸漸地均勻,便又是躡手躡腳的起來,披着衣服去書房批閱文件。

    自打前些日子起,爲了不讓他們父子憂心,我便是每天都早早的回來,然後再半夜起身將白天留下的文件批完。

    雖然很累,但卻很滿足,我彷彿跨越了光陰回到了幾年的牡丹園,只不過那時候每晚起身待在書房的人是他。

    我望着桌上這盞橘色的檯燈,它到底陪着秦公子走過了多少日夜,看着他從一個青蔥少年漸漸被世俗磨礪,變得深沉,變得腹黑。

    但當初或許就是因爲這份帶着陰霾的高貴,讓我覺得他分外強大,是一個需要我仰視的人。

    而如今卻人在枕畔,可以天天看着他的容顏,感受到他的體溫,不得不說命運真是個奇特的東西。

    不能讓自己再發呆了,坐在桌前的我拍了拍臉頰讓自己儘量清醒一些,便開始拿起文件接着白天的工作繼續,不想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幸好手機被我調的震動,沒有讓它在這個靜謐的夜晚驚起半分漣漪。

    發亮的屏幕散出刺眼的光,周啓文的名字在上面不停的跳躍着,我緊蹙着雙眉盯着它,心裏忽然升起一種莫名的煩悶。

    我裝作沒有聽到,但它卻間隔了幾秒鐘再度堅持不懈的響了起來,我有些惱怒,畢竟大半夜的這樣子打電話確實讓人厭煩。

    “有事麼”我儘可能的忍着心中的不悅,聲音裏帶着些許不耐煩,接起了他的電話。

    然而周啓文卻彷彿沒有聽出我的不快,依舊用着那很是溫和的語氣說道:“蘭心,這麼晚都不睡,身體會喫不消的。”

    雖然我確實沒在睡覺,但我仍舊不想給他好臉色,“你這樣打電話,覺得我能睡着麼”

    我最近脾氣好像也大了起來。大概是因爲心裏壓抑着太多的事情,又不忍心對着秦公子發火,所以這時候周啓文撞上門來,我把氣都對着他撒了。

    “有話就快說,我要休息了。”

    似乎這樣的逐客令才使得他迴歸正題,只聽見他低啞一笑,“蘭心,咱們明天中午一起喫個飯吧,就在”

    他說了一個地址,我聽了以後微微的皺眉。他說的是當初和我表白的那個餐廳麼大半夜打電話來就是爲了和我說這些難不成他有什麼其他的用意

    看我沉默了一會兒,他繼續笑道:“怎麼,難道想起什麼美好回憶了”

    美好個頭啊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和周啓文敘舊。雖然說他給我的提醒,經過廖仁凱證實,可能是真的,但我心裏實際上對他依然是懷着戒心的。我總覺得他應該還有什麼其他的陰謀,不僅僅是爲了提醒我幾句而已。

    他這個人,從來都有着那麼一種無利不起早的感覺。

    然而就當我想開口追問時,一直修長的臂膀從我的身後伸出,徑直拿走了我的手機,然後直接掛斷。

    秦公子居然來了,他什麼時候醒的是我吵到他了麼還是說他現在的睡眠依舊很淺,我每晚做些什麼他都心中有數

    “秦奕”我想從他手裏拿回手機,但他胳膊長,手往背後一放,我根本夠不着。

    “你”我有點心虛,趕緊換個話題,“你怎麼還沒睡”

    “他不是什麼好人。”我的轉移話題沒奏效,秦公子眉頭擰了起來。

    “秦奕”

    我聲音裏帶着一點討好,雖然我也覺得周啓文可能有什麼目的,可是現在他知道的事情好像很多,我覺得自己有必要從他那裏得到那麼一點也許有用的消息。

    對於周啓文這個人,如果在經歷了那些之後,我現在依舊不能將其看清,那麼我未免也太過癡傻了些,畢竟他可是一個可以拿着槍指着我腦袋的人。

    好像從他知道周啓文這麼一個人以後,就對他沒什麼好印象。每每得知我是和周啓文聯絡的時候,他的臉色就不那麼好看。

    我語氣放軟,息事寧人,“我也知道周啓文可能有什麼目的,可是我”

    “如果你有什麼事情解決不了,需要幫忙,唐一平、何亞隆。廖仁凱三個人都可以供你差遣。他們辦不了的事情,你還可以找秦揚。不知姓周的那小子何德何能,能解決什麼秦家上上下下全都解決不了的問題麼”

    這話說得有點刻薄,我本來還想解釋幾句的,被他這麼一說,我完全沒有了解釋的餘地。

    我只好擠出一個笑容,再次嘗試

    岔開話題,“好了,不見就不見,我們回去睡吧。”

    這一次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我忽然覺得他像一個別扭的大孩子,彷彿心裏有很多的想法,可是又因爲知道我的處境,很多話都沒有辦法就這樣說出來,心裏也憋屈得厲害。

    不過他這樣的表現讓我多少也有點欣喜,最近他時不時的會跟我說他做了什麼樣的夢,有不少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可見他的記憶是在慢慢恢復的。而周啓文,這個跟我曾經有過婚約,曾經和他在訂婚宴上喝酒喝到胃出血的人,他果然還是不見面就知道不喜歡那個人。但他的話語裏無處不在的向我透露着他對秦揚的信任,可是秦揚最近頻頻的大動作卻讓我有些心驚。

    秦公子現在對於秦揚倒是一臉的信任,

    這讓我心中很矛盾,但我卻不敢將秦揚的所作所爲這麼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先不想秦公子是否會相信,可萬一只是一場誤會,那豈不是給他們兄弟二人之間無形中埋下了一道隔閡

    我終於體會了一把有口難言是種什麼樣的感受。

    秦公子把手機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了,我伸手去拿的時候,他一直在看着我。我有點心虛地把手機收起來,關了書房的燈,往臥室走去。

    “你每天晚上都這樣”

    我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我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半夜又起來工作。我低着頭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可是我有太多的事情,不做不行。現在整個陸家,還有秦家的一部分事情,都在靠我一個人撐着,我很累,可是我不得不這樣。好在前面三個月的時間基本上已經過去了,而且,肚子裏這一個大概也是懂得心疼我,妊娠反應沒有特別嚴重,還能撐得過。

    我笑一笑,“不要緊的。”

    他沉默地擁着我躺在牀上,倒是沒再說什麼,可是我彷彿聽見他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我躺了一會兒,想側頭看看他到底有沒有睡着,可我的臉剛剛挪動了一點點,他就忽然睜開了眼睛。

    我知道,這個時候他恐怕也沒什麼睡意。

    我糾結了很久,終究還是問出了口:“你很相信秦揚嗎”

    “當然。”

    “他一直都對你很好”

    “兄弟血脈相連,秦揚是我哥哥,他當然不會害我的。”

    不會麼

    血脈相連,他居然篤信這個。我真不知道當年剛從英國回來的秦公子,到底是怎麼面對這麼一場兄弟反目的戲碼。他這麼相信秦揚,可後來,他們之間勢不兩立。

    那個時候,他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呢我想,他身上的傷,一定遠遠沒有他心裏的傷痛得厲害。

    我吭哧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說道:“歷代的王朝更迭,互相殺戮的都是親兄弟”

    我怕他覺得我是在挑撥離間,我又趕緊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道:“我不是說秦揚,我只是說,血脈相連這種事情,沒有那麼”

    我支支吾吾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聽明白我在說什麼。

    他也沒有再堅持下去,而是說道:“到底要比外人強那麼一點,感情基礎在那裏擺着。”

    我知道他說的外人是周啓文,他的心思確實不比常人,現在的他就像一個惡鬼,比之前更甚。但是對於秦公子對秦揚的這份信任,我心中還是百味陳雜。

    那個在左肋下的槍疤是當年他親手給秦公子烙上去的,據說秦公子因此還險些喪命。

    在利益面前,親兄弟有時候也會變成仇敵。秦家是一塊巨大的蛋糕,我不知道在這樣巨大的利益面前,秦揚會不會趁人之危,趁火打劫。

    如果重來一次,秦揚到底會和他兄弟情深,還是抓住機會,反敗爲勝呢

    其實對於秦家的產業,我倒沒有那麼擔心,就算秦家沒有了,我還有陸家。只要秦公子好好的,這些東西,都是身外之物,我對於權力和金錢也沒有那麼大的慾望。

    可我擔心的是,當年秦揚既然能下這樣的狠手,那麼現在他會不會爲了獨吞秦家的產業,而對我和秦公子不利

    再加上,我和錦心之間的關係,雖然錦心自己不會對我做什麼,也不會來搶豹三爺交給我的東西,但如果把我給除掉了,陸錦心將成爲陸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最終整個陸家,也能一併落到他手裏去。

    我忽然有種危機重重的感覺,好像身邊跪伏着無數的刀斧手,隨時隨地都要對我不利。

    我的憂思落在秦公子眼裏,他輕嘆一聲,把我摟在懷裏,“蘭心,你還是太累了,早些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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