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縱古橫今 >第一章:亂世豪傑兩相惜
    華山,南接秦嶺,北瞰黃渭。素有“自古華山一條路,奇險天下第一山”的美稱。泰山之雄、衡山之秀、恆山之奇、嵩山之絕都引人入勝,但它們顯然都不符合亂世江湖中人的個性,只有華山的險峻,才能映襯出亂世中,江湖人刀頭搏命,險象環生的喋血生涯

    這一日在華山落雁峯上,一漢子面向峯前雲海負手而立,此人三十來歲年紀,身材魁梧,長方臉,頷下一叢齊整的短鬚,雙目中精光湛然,身穿一件青色布袍,腰挎一把連鞘單刀。峯頂山風瑟瑟,林木瀟瀟,長袍隨風咧咧作響。

    此人在危崖邊默然站立半晌,驀地張嘴吸氣。但見他的胸腔微微鼓起,這一口進氣卻無休無止般長的好生嚇人,盞茶功夫後才轉吸爲吐,開聲長嘯。這一嘯有若龍吟虎嘯,連綿不絕,直震的雲海翻騰,羣山迴應。峯頂上百獸奔走,棲鳥驚飛,端得是內力驚人。

    這漢子名叫周桐,華州潼關人。師從當世第一高手“金臺”,學的一身驚人藝業,出師後投身軍旅,屢立戰功。卻因力主抗遼,與當今政見不合,官場上大爲失意。便急流勇退,遠離廟堂爭鬥。開始遊歷天下,潛心武學,在江湖中闖下偌大名聲,人頌外號“鐵臂金刀”。

    今日途經華山,望見山勢奇險,奇峯競秀。心想自己踏遍名山大川,偏是家鄉這華山未曾上過,興致一來。便登山遊覽,一路直往最高的南峯進發。登頂南峯之巔的落雁峯後,站在峯頂極目遠眺,只見腳下雲海翻涌,青天伸手可觸。這“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的心境一起,不盡豪氣頓生,仰天長嘯。

    嘯聲過後,周桐調頭向山下行去。想必是還未領略夠華山的險峻奇絕,他沒走來時大路,反而順着一條大概是獵戶樵夫踩出來的羊腸小道往山下行去。山路崎嶇,怪石如虎,蒼松似蛟,有的地方壁立千仞,根本無路可走。

    但周桐奔騰跳躍,掌拍足蹬,矯健賽過猿猱,輕盈直似鷹隼。旁人驚爲天險的懸崖溝壑在他眼裏直若坦途,走起來彷彿閒庭散步一般。

    半晌後,下到半山,山道變得平緩起來,周桐亦放緩步伐,順着山路信步而下。

    走不得裏許,突聞一陣金鐵交擊之聲從身邊松林傳出,還伴着幾聲慘叫。

    周桐藝高膽大,向來好打抱不平,聽得聲音,便知道有人在松林裏打鬥。連忙循聲覓去,步入林中,走得百十步。望見林中空地上有幾人正在交手,他不清雙方底細,不好貿然多事,便選了一株粗壯松樹,藏身樹後,只露出雙眼窺視。

    只見林中打鬥一共五人,一個人對四個人,居然還是以少勝多的局面。那單獨一人約莫二十來歲,劍眉星目,懸鼻皓齒,上脣至下頷處一圈泛青胡茬,略添風霜之色。身形高大,身穿白袍,手中一柄背厚刃薄的單刀,使得是勢若奔雷,手下刀法快絕,身形步法卻輕盈靈動,飄逸的很

    看見這白衣青年對敵時矯若遊龍,翩若驚鴻的瀟灑姿態,周桐不盡暗贊“好一個氣宇軒昂的少年郎只不知是善是惡,如若是正派人士,少不得要結交一下”

    再看對方四人,卻已是人人帶傷,方纔那幾聲慘叫想必是他們所發。

    看得片刻,周桐不盡大奇他本就是刀法大家,見識淵博,這些年又周遊天下,見過不少使刀的名家,但卻硬是沒看出這白衣青年刀法師承。只覺他的刀法一會兒像是軍中所習破鋒八勢,過一陣又像神刀門的斷山刀法,再過會兒又像是少林寺的菩提刀法,短短一會兒功夫竟然變換了四五種刀法。招招似是而非,意似而形不似,頗有取其刀意,去其招式,去蕪存菁的味道

    反觀另外四人,分站東南西北四角,將那白衣青年困於中間,攻守間倒也合擊有度,頗含章法。所用招式進退有序,倒像是軍中四象合擊之術。

    只是白衣青年刀法委實詭譎,前攻時如蛟龍探爪,攻敵所必救,回掠時如猛虎甩尾,料敵之先機。一人一刀竟似三頭六臂一般,逼得四人險象環生,陣腳散亂。

    這四人打扮各不相同。東首身穿綢緞做商賈打扮的胖子滿臉油汗,使一把寬刃鐵劍,胸前一道半尺長的豁口,前襟已是滲滿鮮血,此刻左支右拙,疲態盡顯。

    西邊一滿面虯髯的黑瘦漢子面色猙獰,左手使一單鞭,右手鮮血淋漓,地上丟棄一隻鐵鞭在地,這是手指已傷,無法握鞭了。

    南方那樵夫模樣的馬臉漢子使一柄兩齒鋼叉,腳步虛浮,一張黃臉面若金紙,嘴角一縷鮮血猶在外滲,招式散亂,想是受了內傷。

    北角上是一名身材彪悍穿黑色勁裝的散發漢子,使一柄直刃單刀,頭上髮髻已斷,血流滿面,卻渾若不知,猶自揮刀苦戰。

    戰得片刻,那白衣青年一刀由下至上向使叉的馬臉漢子撩去,這一刀如若撩中,對手不免肚破膛開。馬臉漢子抽身急退。白衣青年腳步前移,刀鋒直追馬臉漢子,後背卻不免露出些許破綻。做商賈打扮的胖子伺機而動,雙手握劍高舉過肩,正欲全力對他後背砍下。白衣青年頭不回肩不動,左腳猶如鋼鞭,向後踹出,正中胖子小腹。

    那胖子腹部喫痛,不免彎下腰來。而白衣青年身軀隨着這一腳已轉了過來,緊跟着右足使力往地下一登,人已在空中側身旋轉起來,刀隨身體的旋轉往胖子脖子上削去,匹練似的刀光掠過,胖子人頭飛起,無頭屍身撲倒在地。

    白衣青年斬殺一人後,並不停歇,雙手持刀高高躍起,對着使鞭的漢子當頭砍下。黑瘦漢子本就只有一手持鞭,望見青年在半空中神威凜凜,狀若天神的樣子,內心已然膽寒。咬牙一招“舉火燒天”,將鐵鞭往頭上擋去。怎奈以下迎上,單手對雙手,心虛對力足。只見得刀鋒一觸鐵鞭,“當”的一聲巨響,那鞭如被錘擊似的反砸在黑瘦漢子腦門上,白衣青年刀勢不減,繼續下劈,斫在鞭上,直將鐵鞭嵌入漢子腦門爲止。那黑瘦漢子仰面摔倒在地,眼耳口鼻中都已滲出鮮血,已是死的不能再死。

    電光火石間已連殺兩人,周桐在樹後看得也暗自咂舌,心道:“我本是想來打抱不平,沒曾想卻是人少一方武藝高強,不存在以衆凌寡一說。但江湖行走,非大奸大惡者不得擅殺,這青年出手果敢狠辣,也不知是什麼路數再看下去那兩個人必無倖免,總要弄清是何緣由讓雙方生死相搏,見死不救可不是吾輩所爲。”

    一念至此,便不再躲藏,從樹後邁出,向前走去。這時打鬥雙方已是強弱立判,白衣青年威風凜凜的提刀站立林中,臉上一副狸貓戲鼠般的嘲弄表情望着對方二人,眼中滿是輕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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