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大唐一年多了,李牧深切地感受到一件事,那就是他這個蝴蝶煽動翅膀,威力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大,其實,他能夠改變一些事情,但是歷史的格局,並不會因爲多出一個人,或者少了一個人而改變。他的出現,只能是推遲,或者加快某一些事情的發生而已。
或許,一個人成熟的標誌,就是讓他自己明白,能力有限這四個字。李牧現在不想改變這個世界了,能讓自己,自己身邊的人過好日子,就已經是一件了不起的成就了。
“郎君回來了”
李牧回到後宅,金晨跟他打招呼,懷裏抱着的寶貝兒子看見是他,掙扎了一下,旋即閉上了眼睛,來了個眼不見爲淨。
李牧回來好幾天了,兒子是已經和他混熟了,兩個人玩得很開心。但這小子見色忘友,只要他的媽媽們在,從來都是不給李牧好臉色的,彷彿給了他這個當爹的好臉色,擔心媽媽們喫醋似的。他卻不知道,他的老爹看他也喫醋的很,特別是見着他喫奶的時候,李牧就喫味的很。
喫味也沒辦法,全家就這麼一個寶貝疙瘩,都寶貝的很。這小子也精力旺盛,一直也不睡,咿咿啊啊、連滾帶爬的,可以想見,當這小子會走路的時候,得是一副什麼光景。
這時候,盧夫人帶着王鷗過來了,懷裏還抱着小閨女。李牧見兒子不理自己,轉身就奔着姑娘去了。閉着眼睛的兒子睜開眼睛瞧見了,心裏不是滋味,扯開喉嚨啊啊地哭起來,盧夫人看着寶貝孫子哭了,趕緊圍過來,他就馬上閉了嘴,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瞪得圓圓的,呶着小嘴兒,開始拉扯盧夫人的衣裳。
盧夫人穿了一件狐狸皮裘,毛茸茸的感覺,看起來讓他摸着很舒服,見寶貝孫子眉開眼笑,盧夫人也高興的很,當下把裘皮脫了下來,送給孫子當玩具,小東西也不知哪兒來的勁兒,把毛都拔掉了,李牧想說兩句,被盧夫人一瞪,道:“孩子喜歡,你管什麼一件破衣裳,抓壞了就扔了,用得着心疼”
得,你有錢你任性,不管了。
李牧把話題一轉,聊起了李績北上的話題。窗外不是聊天之處,衆人回到屋裏,圍坐在炕爐旁。小李白趴在裘皮上,奮力拔毛。幾個寬去裘衣,只着燕居常服,在榻邊坐下的女人登時瞪圓了眼睛。
她們沒想到,李牧剛一回來,就出了這麼一個驚爆的想法。
轉過年來,他要請命去李績軍中,推動北伐高句麗。
高句麗,這名字很出名,從前隋開始,一直就是中原的大敵。隋唐兩代君主,都想把高句麗收服,但是高句麗的韌性十足,隋煬帝幾次征伐,都是差那麼一點點。
李世民藉口尋人,就是想要征伐高句麗,這也是李世民早就確定的計劃。今年豐收了,李世民便打主意早點施行。齊州的事情,李世民一舉數得。
如果繼嗣堂在齊州造反,那麼李績大軍就會放棄高句麗,而轉爲平叛。平叛所需要的軍馬糧草,肯定是不及征伐高句麗的,對朝廷來說,足以應付。解決掉繼嗣堂,也算是除了一個心頭之患,所謂攘外必先安內是也。
李牧正是看出了這些,才決心助李世民北伐高句麗的。他這樣做,有幾個意圖。
一來,這是歷史大勢所趨,必然會發生的事情,就算他不幫忙,李世民也一定會這麼做,只是早晚的問題。
二來,李世民是皇帝,他決心已下,誰也更改不了。如果李牧揣着明白裝糊塗,肯定會引起李世民的猜忌。如今這一家子這麼大,這麼多人,李牧可冒不起風險。
最後,就是爲了盧夫人了。雖然盧夫人在洛陽城,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即便李世民親至,他也未必能把盧夫人抓住,但藏藏躱躱,總不是個事兒,李牧不喜歡這樣。如果能把繼嗣堂平穩過度,成爲朝廷接納並且允許存在的機構,那麼不但對李世民,對繼嗣堂的人,對盧夫人來說,都是一件好事兒。
但想達到這個目的,就必須得先付出。李牧這樣準備,就是先表明態度。
他想的這些,並沒有全部的解釋出來,因爲說出來也沒用,完全就是讓家人擔憂罷了。李牧想的是,自己撐起一片天來,好讓家人無憂無慮的生活。
對巧巧等人來說,她們不會想那麼多,她們只是擔憂,李牧這一走又要多久,會不會又像今年似的,一年大部分的時間都不在家。
“我出力,自然不能白出力,這一去就不是輕易可以回得來的了,所以我得跟陛下商量,咱們一家都去。”
李牧對前隋的對高句麗的戰事,也做了一些瞭解。凡是打仗,只要是打起來了,就沒有過混個一兩年就能勝利的先例,一切順利,前後也要兩年,時間肯定是久。
不過,李牧還真不大在乎,今年去苗疆,讓他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爲何因爲天下動盪纔是常態,古往今來,不管是不是盛世,那些朝代都有有一種“安不過三代”的感覺。秦是如此、漢是如此,隋是如此,唐也是如此,然後就會陷入枝強幹弱、內亂頻仍的漫長歲月當中。
百姓的日子大多過得苦不堪言,廟堂諸公也是派系林立,爾虞我詐,沒有誰能做一顆長青樹,始終傲立世間的。不過,有一種人例外
那些看起來過於偏遠、窮困,朝廷影響力薄弱的邊遠地區,譬如西南、譬如西北,一些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地方,就能夠長遠。
這種人便是,雷打不動,任由江山變換,我自巋然不倒的土司家族,因爲該地太不穩定,流官到了那裏也不流了,世世代代就駐守在那裏,漸漸就演變成了比世家更厲害的世家。
水東宋氏,就是唐德宗年間,被派駐該地任剌史的,結果千年之後,該家族依舊屹立不倒,江山換了無數遍,宋家始終是那裏的土皇帝。
思州田氏,是隋文帝開皇二年,田氏先祖被派駐該地平亂的,就此駐紮下來,於是也搖身一變,成了傳承千餘年的土司家族,五代十國時,曾經的七宗五姓都被動盪百餘年的時局毀得根基全無,但田家,卻依舊崛壯。